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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山野藏娇客》(上)作者:许菲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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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9-21 15:23:49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月瑶天生丽质,有倾国之姿,是皇宫里最受宠的公主。
      谁知叛军突袭,父母兄姐全部被杀。只有她在母妃的安排下,被侍卫傅青云从狗洞拖出,逃出皇城。
      之后为躲避敌兵追捕,两人假扮夫妻,隐居乡野。
      傅青云的母亲却信以为真。见儿媳什么活都不会干,还对儿子呼来唤去,十分看不顺眼。
      她训练月瑶干活,给她灌输男子是天,女子是仆的思想……
      可结果,每次月瑶一干活,儿子立刻抢着干。
      白天罚了她,晚上儿子就得跪地板。
      婆婆忍不住碎骂:“真是个妖精!”
<hr/>  ☆、已经不是公主了
  山野小径,梅雨霏霏。
  傅青云踩着潮湿的泥土,步履急促的走着。
  他的背上,趴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。
  小姑娘双眼紧闭,面色绯红,显然病的不轻。傅青云甚至能透过衣衫,感受到她身上不正常的体热。
  这祖宗身娇体贵,若是再不看大夫,怕是要一命呜呼。
  看向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农户,傅青云迟疑了下,最终走了过去。
  “大娘,我妹妹生病了,可以借住一晚,让我们休息一下吗?”
  傅青云敲开一农户家的门,声音恳切的问。
  开门的农妇见他长的魁梧高大,一开始有些防备。后来见他说话有礼,背上的小姑娘又确实病的不轻,最终迟疑着点了点头。
  她一边引着傅青云往里屋走,一边说:“山野之地,屋舍简陋,客人别嫌弃就好。”
  傅青云忙说:“大娘客气了,能收留我们,在下已是感激不尽。”
  到了房间后,傅青云小心的将月瑶放在床上,随后拿出一块碎银递给农妇,请她帮忙找个大夫。
  可这种人烟稀少的偏僻之地,哪有什么大夫,只有邻村的一个婆婆略懂些医术,被请了过来。
  那婆婆过来看了看小姑娘的症状,说是风寒所致,之后在附近山头找了几味草药,让傅青云熬了喂给病人喝。
  看着被老太太随手扔在地上的一堆野草,傅青云觉得十分不靠谱。可事到如今,也没有其它办法,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。
  所幸喝完药没多久,小姑娘发了一身汗,身上的温度竟慢慢降了下来。
  傅青云松了口气,又拿出一块碎银给农妇,请她帮忙给小姑娘擦洗一下,再换身干净的衣服。
  农妇很淳朴,拒绝了傅青云的银子。帮小姑娘换好衣服后,又熬了碗白粥送了过来。
  此时,已是月落西沉。
  傅青云端着白粥走近床边,见一直闭着眼睛的小姑娘睫毛轻颤,上面挂着些许泪痕,便直接开口说:“醒了的话,起来把粥喝了。”
  小姑娘却一动不动,只是原本潮湿的眼角,突然溢出两行泪,无声无息的滑落枕间。
  傅青云一顿,心便软了下来,缓和了声音认命的说:“你要是不起来,那就只能我喂你了。”
  说完见她还是没反应,便果断的舀起一勺粥,放在唇边吹了吹,然后递了过去。
  可小姑娘紧抿着唇,倔强的不张口。
  傅青云便又无奈的说:“再不听话,我就只能强灌了,那滋味可不少受。”
  小姑娘长长的睫毛又颤了颤,似乎想要睁开,可犹豫之下,还是咬了咬牙,继续装咸鱼。
  傅青云见状,便直接放下粥碗,然后一手捏着她的双颊,一手将勺子里的粥往她嘴里倒。
  原本一动不动的小姑娘立刻挣扎起来,嘴里愤怒叱喝:“大胆傅青云……你,你敢以下犯上……”
  正说着,嘴巴突然被捂住。傅青云警告的说:“声音小点,让人听见了,将你送去领赏,我可救不了你。”
  小姑娘身子一颤,突然不再闹腾,只是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流。
  滚热的泪水,滴落在傅青云的手背上,引得傅青云又是一阵心软。
  “别哭了。” 
  他放开小姑娘,声音干巴巴的安慰。
  小姑娘却“哼”了一声,不领情的背过身去,看也不看他。
  傅青云叹气,劝道:“先把粥喝了。”
  小姑娘不理他,抱着膝盖缩在床头,自顾自的哭的伤心。
  这一路上,都是这样!
  傅青云能理解她一夜之间突逢巨变,却又无能为力的悲愤。
  国破家亡,父母兄姐死的死、囚的囚、逃亡的逃亡。
  本是高高在上的公主,如今却沦为活在阴暗里的通缉犯。每天黑灰抹面,粗布裹体,吃不好,睡不好,还要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。
  可总是哭,总是不吃饭,又不能改变现状。到最后生了病,受苦受累的还是傅青云。
  而这一个多月来,这祖宗的身体就没有好过。傅青云真担心,一直的这样下去,这条小命要保不住。
  他沉了脸,故作严肃的威胁:“不要考验我的耐心,你要是再不好好吃饭,我会拿绳子绑了你,然后直接灌到你的嘴里。我说到做到!”
  月瑶一听这话,顿时大怒,柳眉倒竖的叱喝:“你敢!”
  傅青云什么话也不说,转身出了房间。等再进来,手里多了根手指粗的麻绳。
  他往床前一站,故意用力的扯了扯绳子,以显示它的柔韧度很强。而后冷冷逼问:“最后一遍问你,吃不吃饭?”
  月瑶气的一张脸都变青了,愤怒的说:“你有本事,就绑了我!绑了我我也不吃!”
  被她这么一激,傅青云的倔劲也上来了。心说:一个小丫头片子,我还治不了你了。
  他不由分说的上前,将月瑶面朝下的按在床上,两只手背在后面捆好。又在她的腰身绕了一圈绳子,然后将人绑在床柱上,以防止她挣扎乱窜。
  月瑶没想到傅青云竟然真的敢绑她,只气的又哭又骂。
  傅青云不理会,把人绑结实后,捧了粥碗过来,冷面质问:“再问你一次,要不要好好吃饭?不然我真的要动手灌了!”
  月瑶目光喷火的瞪他,恨恨说:“要是我父皇在,他会将你大卸八块,凌迟处死!”
  傅青云好心提醒,“不要活在过去了,你早就不再是公主。要不是我,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。”
  月瑶顿觉得屈辱,大怒的说:“谁要你管我了?我死了也不关你的事。”
  傅青云仿佛故意跟她做对,贱贱的说:“可莲妃娘娘给我磕了三个响头,哭着喊着求我保护你。没办法,你这辈子我都管定了。”
  月瑶气的又是一阵大哭。
  看她这样子,是不可能好好吃饭的了。傅青云只得捏了她嘴巴,一勺一勺的往嘴里塞。
  一开始,月瑶很抗拒,叛逆的想把嘴里的粥给吐出来。可傅青云防着她,刚喂完就立刻捂住她的嘴,憋的月瑶呼吸不畅,差一点活活闷死。
  没有办法,她只能妥协,屈辱的一边流泪,一边任由傅青云将一碗粥喂了个精光。
  看着空了的粥碗,傅青云松了口气,俯身帮月瑶把绳子解了。
  谁知刚解开绳结,肩膀忽然一阵剧痛。是月瑶愤怒的狠狠咬了他一口。
  傅青云推开她,生气质问:“你干什么?”
  月瑶红着眼,仇恨的说:“你活该!谁让你欺负我?”说着又委屈的流眼泪。
  看着她这副模样,傅青云真是气不得又骂不得,只气结的嘀咕了句“我真是好心没好报”,说完郁闷的掉头就走。
  经过这件事后,月瑶吃饭倒是老实了很多。不管多么没胃口,都会强忍着吃上一些,怕傅青云再用上次的方法对付她。
  为了给她补身体,傅青云每天上山打野味,然后炖了汤给她喝。
 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,月瑶的病终于痊愈了。
  傅青云见这地方偏僻,几乎与世隔绝,便又多停留了几个月。
  经过这几个月的修养,月瑶渐渐接受了国破家亡的事实,性情慢慢变得沉静,不再无理取闹的总是和傅青云作对。
  其实她心里很明白,当初要不是傅青云在危急时刻,将她从狗洞拖出,她早就在宫变的那一天就死了。
  出宫之后,跟她一同逃出来的几个心腹宫人,有一个偷了她的钱财,逃的无影无踪。一个为了高额悬赏,偷偷去官府举报她的行踪。剩下的害怕被连累,最后也都各奔东西了。
  只有从前素不相识的傅青云,从始至终,不离不弃的护着她。让她一次又一次的躲过各种危险。
  只是那个时候,她觉得自己苟延残喘,生不如死,反而偏激的觉得,要不是傅青云,自己死了,反而解脱了。
  那个时候她暴躁、抑郁,却只能对着傅青云发泄。
  初秋的时候,天气凉了下来。
  傅青云估摸着,外头搜捕月瑶的风声已经没那么紧了,便对她说:“我14岁进军营,已经有9年没回家,也不知家里什么光景了,所以想回老家看看。要是父母还建在,我打算留在老家,侍奉他们终老。”
  月瑶一愣,随即慌了。
  她还以为傅青云要在这荒山里,陪她躲一辈子呢!没想到有一天,他也要走。
  她有些急的问:“你走了,我怎么办?”
  傅青云看了她一眼,莫名有些紧张。
  他说:“你要是愿意,就跟我一块回去。只要我有口吃的,总不会饿着你。要是不愿意……就继续留在阿翠婶家。阿翠婶很淳朴,她会好好照顾你的。这个地方也很安全,你小心些,不会有人找到。”
  月瑶立刻摇头,不安的说:“我不要!”说着又质问:“你难道忘了,你答应过我母妃,要保护我一辈子?怎么,现在想违背诺言,抛下我一个人远走高飞?”
  傅青云听了这话,却松了口气,笑着说:“怎么会?只是回老家路途遥远,我怕你吃不了苦,不愿意。”
  月瑶瞟了他一眼,“我都吃过那么多苦了,还有什么可怕的?而且,我是不会让母妃白磕三个响头的!”
  ☆、路遇山匪
  傅青云说走就走,第二天去集市买了马车,并准备了干粮和行李,隔天便和月瑶上路了。
  因为山路蜿蜒,马车进村不便,暂且寄放在了镇上。只牵了马,驮了月瑶和行李,一路慢悠悠的往前走。
  月瑶娇气,马背坐久了觉得颠,要时不时的下马走一走,偏偏又走不快。这样磨磨蹭蹭,一直到天黑才到镇上。
  两人找了家客店休息了一晚。天明后,傅青云便取了马车套在马上,而后驾车载着月瑶赶路。
  为避免麻烦,两人尽量挑偏僻的道路走。可吃饭住店,还是难免遇见人。
  一开始月瑶很紧张,怕被人认出。可渐渐发现,自己戴了帷帽,脸上又抹了使皮肤发黄的药汁,根本没人注意。于是胆子渐渐大了起来。
  有的时候马车里坐的无聊,她会从里面出来,和傅青云并肩坐于车前。然后掀开帷帽,吹吹风,晒晒太阳,看看沿途的风景。
  每当这时,心情会觉得放松。
  这半年来,她难忘父母的死,其实过得并不快乐。
  马车行了六七日后,傅青云却发现一个问题,盘缠越来越少了。
  当日宫变,莲妃仓促间,只随手拿了些银两,后来又被奴仆盗去大半。而傅青云的所有积蓄都在皇宫里,走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取。
  这半年来,虽然傅青云靠打猎挣了一点微薄银两。但他为人大方,为感谢阿翠婶的收留,时常买些农具、布匹、粮食之类的东西送给她。
  而月瑶锦衣玉食惯了,受不了山间的清苦,每次傅青云去集市,总要给她买些糕点、水果、蜜饯之类的零嘴。平时的穿衣用度,也比普通人要好些。
  之后为了赶路方便,又花去十两银子买车马。一路上吃饭住店,也是开销。
  傅青云不爱算账,自觉这些钱不能省,所以花的时候从不多想。直到这晚付完房钱,才惊觉身上只有几百文钱了。
  而此去安源县老家,起码还有一个月的行程,再怎么省吃俭用,也是不够。尤其身边还跟了个吃不了苦的娇贵公主。
  这一晚,傅青云辗转反折的睡不着,为银子发起了愁。
  偏偏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
  第二天傍晚,两人路过一个叫旋风寨的地方,竟然遇见了山匪。
  几个飚壮大汉手拿大刀,站在路中央,拦住了他们的去路。
  月瑶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,吓的白了脸。而傅青云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人,心里却不惧。
  他对月瑶安抚说:“别怕,在里面别出来。”而后下了马车走上前,对众山匪抱了抱拳,不卑不亢的说:“在下傅阿三,和妹妹途经此地,还请各位大哥行个方便。”
  为首的山匪凶神恶煞的说:“要走可以,把你们的钱财通通留下!”
  傅青云道:“好说好说。”说着解下钱袋,扔了过去。
  山匪接住,打开钱袋一看,都是些铜板,顿时大怒。
  “你当我们兄弟是要饭的?几个铜板就想打发了我们!不给你点颜色瞧瞧,你当我们是吃素的。兄弟们,上!”
  眼看这些暴怒的山匪就要冲上来,傅青云再次开口:“各位当家的听我说。”
  山匪们顿住,嚣张的问:“你还有什么遗言?”
  傅青云也不生气,依然不卑不亢的说:“在下家逢巨变,此去投奔亲戚,一路上盘缠用去大半,确实没有钱了。只有这辆马车,稍微贵重些。当家们不介意的话,这辆马车,包括车里的行李,都可以拿走。”
  几个山匪见他这么上道,倒也没为难,挥挥手说:“那还不快滚!”
  傅青云面色不变,又抱了抱拳,说了句“多谢各位。”
  说完掀开轿帘,将月瑶掺了出来。
  月瑶被吓的腿肚儿都在打颤。
  她不安的问傅青云,“没有钱和马车,我们怎么赶路?”
  傅青云小声安抚:“钱财身外物,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  月瑶点点头,便和傅青云相互扶持着准备离开。
  谁知那几个山匪一见月瑶身姿窈窕,声音婉转,突然起了异心。
  “等一等。”其中一个山匪喝道。
  傅青云虽然扶着月瑶,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那些山匪的动静。发现他们一直盯着月瑶看,整个人便警惕了起来。
  却听另一个山匪命令的说:“把帷帽掀开来看看。”
  月瑶顿时一惊,害怕的躲到傅青云身后。
  傅青云则是沉了脸,冷冷说:“各位当家可是答应了要放我们走的,这是要食言吗?”
  一个山匪皮笑肉不笑的说:“只是看看,你紧张什么?”
  傅青云眸光一厉,扫向众人,“如果我拒绝呢?”
  几个山匪一愣,没想到之前那么怕事傅青云,这会儿却像换了一个人。
  瞧他身形高大,肩骨有力,像是练过的,山匪们微微有些忌惮。
  可又一想,就算傅青云会点武艺,也只有一个人。所谓双拳难敌四手,他们这么多人,还能怕了他?
  为首的山匪冷哼一声,斥道:“小子,别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
  傅青云眸光更加冷冽,冷冷道:“敬酒不吃吃罚酒的,是你们。”
  说着将月瑶往旁边一推,说了句:“躲好!”
  而后腰身一弯,一把细剑从后颈的衣颈里滑了出来。
  山匪们没想到他的身上竟然藏了武器,都是一惊。还没回过神来,便见傅青云迅捷的提剑攻来。接着长剑一扫,离的最近的山匪惨呼一声,倒在了地上。
  众人又是一惊,才发现那山匪的咽喉被割断。
  傅青云出手又狠又辣,那脖颈处的血就跟泉涌似的,汩汩的往外流。
  这些山匪占山为王,平时吓唬的都是普通人。真正遇见有钱有势的,身边都带有护卫。一些路过的商队也会雇佣武夫结伴而行。
  类似这种,山匪们也怕惹麻烦,通常象征性的收点过路费就算了。
  所以,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傅青云这样狠的人。一时间都懵了。
  趁着众人愣神之际,傅青云一个转身,又是一刺。一个山匪捂着心门,缓缓倒了下来。
  众人见他招招毙命,明显不是善类,又是一阵心惊。
  但做山匪的,哪个没有见过血?所以震惊过后,很快又冷静了下来。一个个手持武器,迅速攻了过来。
  傅青云却不惧,他是在尸海血窟里闯荡过无数次的人。几个山匪本就不放在眼里,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的惊到月瑶。却没想到,这些匪徒太过贪得无厌。
  这些人,留着也是祸害百姓。不如杀了,为民除害。
  他迅速扫了眼剩下的四人,发现其中一个中年山匪下盘虚浮,实力最弱,便决定先解决了他。
  傅青云长剑一挥,将快要近身的其它三个山匪逼退几分。而后趁着这间隙,迅速攻向中年山匪。
  中年山匪一惊,立刻挥刀自卫。谁知傅青云只是虚招,他身子一矮,一剑刺向他的小腹。等到中年山匪反映过来,已经来不及了。
  解决了中年山匪,傅青云旋即转身,应付其它三人的招式。
  他知道,这山上还有很多别的土匪,必须速战速决。否则等他们发现不对劲,倾巢而出的赶过来帮忙,那就走不了了。
  于是傅青云故意卖了个破绽,引的他们同时攻击。等三人快要近身,再来一招“横扫千军”,长剑同时划伤了三人的小腿。
  腿部一受伤,三个人的动作立刻迟缓了下来。
  傅青云却不作半分停留,长剑连刺,一下子又解决了两个人。
  还剩下最后一个山匪,他发现短短一瞬间,几个同伴竟然全部被杀死。终于意识到,自己遇见了劲敌。
  为了活命,山匪忽然放下大刀,跪地哀求:“好汉饶命!好汉饶命啊!您的钱和马车,我都不要了。”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,双手奉上:“这些都是我的积蓄,您请收下。求好汉饶小的一命,小的以后定当金盆洗手,改邪归正。”
  傅青云却冷冷的的说:“晚了!我给过你们机会,是你们敬酒不吃,吃罚酒。”
  说着挥剑,直接解决了最后一个山匪。
  之后,他捡起地上的钱袋。想了想,又在其它山匪的身上摸了摸,将他们身上的银子全都搜刮了个干净。
  垫了垫几个钱袋的重量,估摸着有七八十两。傅青云十分满意。
  这下盘缠不用愁了,还可以给父母兄嫂们买些礼物带回去。
  这地方不能久留,傅青云收好钱,便立刻招呼月瑶上车。却发现月瑶怯怯的缩在路边上,一脸惊恐的看着他。
  傅青云这才发现,自己满身都是血。刚刚又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,样子确实骇人。
  可若不杀光这些山匪,他们会回去报信,到时候追上来,危险的就是他们。
  叹息一声,他对月瑶说:“还愣着做什么?动作快一点。”
  月瑶回过神来,忙“哎”了一声,脚步虚软的跑近。却发现傅青云左肩处的衣服被划破,里面皮肉翻飞。忍不住惊呼出声:“你受伤了!”
  傅青云扭头看了一眼,不以为意的说:“只是小伤,不碍事!”说着又道:“今晚我们要连夜赶路,防止山匪发现同伴被杀后追过来。”
  ☆、再近一点
  因为山匪作乱,旋风寨周围一带十分荒凉,鲜少有人家。车子行驶了两三个时辰,才渐渐有些人气。
  此时,夜已经很深。偏偏天又阴了下来,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。
  雨一落,温度也降了下来。
  月瑶掀开帘子,对傅青云道:“走了这么远,山匪应该不会追过来了。不如找个地方先躲躲雨吧!”
  傅青云沉吟一番,点头说:“前面应该有集镇,看看有没有客店。”
  谁知天黑路生,走了一段后,一直没看见集镇,雨却越下越大了。
  傅青云不得不停下来,找了个土地庙暂且躲避。
  此时,他身上的血衣已经完全湿透,肩膀上的伤口也被雨水淋的有些发白。月瑶因为坐在车里,身上倒是干干净净,只是体质偏寒,有些受不得冷。
  土地庙不大,好在很干净,估计附近的村民有定期打扫。
  贡台上有蜡烛,傅青云拿出火折子点燃,对着土地公公和土地娘娘的画像拜了拜,而后对月瑶说:“你在这里等我,我去附近找点干柴来生火。”
  月瑶十分害怕土地公公和土地娘娘的画像,总觉得诡异森然。尤其那画像的眼睛,看的人心里发怵,便立刻说:“我跟你一块去。”
  傅青云拒绝:“外面雨大,呆在这里别乱走。”说着不等月瑶答应,人已冲进雨幕。
  月瑶一急,叫了声:“傅青云!”说着想要追过去,可一看雨势,又忍不住迟疑。结果这么一耽搁,傅青云已走远,消失在了雨夜里。
  一时间,月瑶追也不是,不追也不是,只焦急的站在门口张望。
  这个时候,一阵夜风吹过,贡台上的烛火摇曳,映的地上的影子张牙舞爪的撕扯不停。
  月瑶顿时呼吸一窒,害怕的动也不敢动。
  偏偏这时,耳边又传开一阵“咕咕咕”的叫声,也不知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。
  这声音在空寂的夜色中一传荡,仿佛加了特效,显得十分诡异。一声一声,直往人的心里钻。
  月瑶又是一阵头皮发麻,更加的害怕了。
  她哆哆嗦嗦的站在土地庙门口,只盼着傅青云能快点回来。可越是这种时候,越觉得时间漫长,只觉得已经等了好久好久,却始终不见傅青云的身影。
  月瑶忍不住又担心,傅青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?又或者,他嫌自己麻烦,趁机一个人走了?
  这样一想,又是一阵慌乱。才发现自从离开了皇宫,傅青云便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。若是离开了他,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生存。
  就在她六神无主,惊慌害怕的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,一个抱着柴草的高大身影自黑暗中慢慢显现。
  月瑶顿时一喜,突然不顾一切的冒雨奔了过去,然后直接扑到傅青云的怀里,惊惶中带着怨怪的说:“你怎么才回来?”
  傅青云的身子一僵,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向怀里的月瑶,心脏剧烈跳动。
  却见月瑶又死死抓住他的胳膊,控诉的说:“这个地方太恐怖了,阴森森的,还总有奇怪的声音,我都快吓死了!”
  原来是因为太害怕了。
  傅青云努力使心绪镇定,这才安慰说:“今天下雨,没有月亮,哪里都是阴森森的。至于声音……”
  他顿了顿,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,解释说:“那是水鸟在叫,乡野里很常见,没什么可怕的。别自己吓自己了。”
  听了这话,月瑶害怕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些,这才发现,自己一直抓着傅青云的胳膊,刚刚还扑到了他的怀里……
  她顿时又羞又囧,立刻慌乱的松开手,并紧张的后退了几步。目光却惊慌的无处安放,看都不敢看傅青云。
  傅青云却将她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,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
  知道女孩子脸皮薄,为免她一直尴尬,傅青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淡淡说:“快进去吧!衣服都淋湿了。”说完抱着柴草,率先走向土地庙。
  月瑶一见,迟疑了下,又连忙跟了上去。
  到了土地庙后,傅青云将柴草堆在角落。
  这些柴草是在附近农户家的小院里偷的。劈的好好的堆在屋檐下,没有被雨淋湿。不过一路抱过来,还是难免沾到雨。
  他将绳子解开,取出裹在木柴中央的一小捆干草。
  因为被裹在中间,所以这些干草都是干燥的,用来引火再好不过。
  他将干草分出一小撮,卷成草把,在烛火上点燃,然后放在土地庙中央。再趁着火势旺的时候,往上面加新的草把和木材。
  虽然木柴都有些湿,好在湿度不是很大,在大火里熏一下,便开始正常燃烧了。
  生好了火,土地庙顿时大亮,也不那么冷了。
  傅青云将一个用来跪拜的蒲团放在火堆旁,对月瑶说:“你坐在这里看着火,我去打点水来。”
  月瑶见他又要走,忍不住又紧张,却听傅青云接着说:“池塘就在旁边,很快就回来了。”
  月瑶想到刚刚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抱人家,还抓着人家胳膊不肯放,又开始羞囧。所以尽管心里还是有些怕,也不好意思再说出来了。只点了点头,然后轻轻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  傅青云松了口气,去马车上取了装水的陶罐,便脚步不停个赶去池塘舀水。好在池塘确实很近,不消片刻便回来了。
  他又在附近找了几块大石,放在火堆上,然后将陶罐搁在石头。
  月瑶见他浑身彻底湿透,劝道:“你先别忙了,去把衣服换了吧,小心感染风寒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我知道。”之后去附近池塘,洗了个澡,又把沾血污的衣服简单冲洗了下,然后回马车换了干净的衣服和鞋子。等到回去,陶罐里的水已经快要开了。
  他将热水端到了马车里,对月瑶说:“去洗漱一下,今晚我们在庙里将就一晚,天明了再赶路。”
  “就在火堆旁坐一晚吗?”月瑶扫了眼空荡荡的土地庙问。
  傅青云想了想说:“我再去找点干草,打个地铺吧!”
  月瑶一听这话,立刻说:“那你快点回来。”
  傅青云看了她一眼,说:“知道了!”
  因为已经知道哪里有干草,不用再四处寻找,所以这一次确实快了很多。
  傅青云一口气抱了四捆草,一个胳膊夹两个。
  回到土地庙后,他将微微潮湿的表层铺在下面,中间干燥的铺在上面。
  正忙活着,月瑶从马车上下来了。
  她走近傅青云,将一瓶金疮药递了过去。语气透着不自在的说:“我刚发现车上带了治外伤了药,你坐下,我帮处理一下伤口?”
  这药是从前住在村子里的时候,因为地方偏僻,药物紧缺,傅青云为防止意外,备在身边的。后来离开村子,想着路途遥远,难免会有个伤风感冒什么的,便将家里的腰全都带上了。
  不过这些药,主要是为月瑶准备的。傅青云自认身体硬朗,一些小伤小病,压根不放在眼里。只是有些意外,月瑶会关心他。
  两人虽说相处小半年了,但毕竟男女有别。加上月瑶又是公主,所以傅青云照顾她的同时,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。
  而月瑶心高气傲,心里一直记着傅青云将她强行拖出狗洞,后来又拿绳子绑她的事。偏偏以她现如今的状况,又不得不依赖他。
  所以她每次面对傅青云时的心态,都是很复杂的。既生气,又忌惮,偏偏又患得患失的依赖他。
  对于这些,傅青云也是能感觉到的。所以,对于月瑶这突然间的举动,十分的讶异。
  不过很快,他又回过神来,淡淡说:“不用了,只是小伤。”
  月瑶却说:“什么小伤啊!看看你的肩膀,衣服都浸红了!”
  傅青云便扭头看了一眼,发现肩头的衣服确实红了一小块。但他从前行军打仗,受伤是家常便饭,这点皮外伤,是真的不放在眼里。便又不以为意的说:“没事!过两天就结痂了!”
  见他这种态度,月瑶突然有些生气,觉得自己一番好意,竟然不被接受。
  想想从前,可都是别人伺候她,她什么时候伺候过旁的人?
  而这傅青云,竟然还不领情!
  真是不知好歹!
  这样一想,月瑶更加生气,忍不住公主脾气就上来了!
  她双手一叉腰,柳眉倒竖的直瞪着傅青云,气汹汹的娇喝:“我让你坐下就坐下,哪来那么多的话?”
  傅青云奇怪的看她,不明白她突然间发什么火,但还是听话的盘腿坐了下来。
  月瑶见了,总算满意了些。
  她走到傅青云身旁,看着沾了血渍的肩膀,却突然不知该如何下手。
  如果给伤口上药,就得扒开衣服。可她刚把手伸出去,就觉得不好意思了。干脆直接命令傅青云:“把衣服扒开一点,不然我怎么上药呀!”
  见这公主铁了心的要帮自己疗伤,这一次,傅青云没有拒绝。
  他松了松腰带,将肩头的衣服褪下一些。
  顿时,一道三寸长的刀伤出现在月瑶的眼前。
  伤口不算很深,但也不浅。因为一直没处理,又淋了雨水,表面已经有些发炎了。
  月瑶顿时嗔怪:“你看看,都流水了,还说没事。”说着拔开瓶盖,十分小心的将药粉洒在伤处。
  药粉有些刺激,傅青云忍不住轻哼了一声。
  月瑶一听,忙说:“怎么了?是不是很痛?你忍一忍啊!我帮你吹吹。”
  说着半蹲着身子凑近,撅着小嘴在傅青云的伤处一遍又一遍的轻轻吹气。
  傅青云顿时一僵,只觉得被吹过的地方痒痒的,一直痒到了心尖上。
  他忍不住转头,发现小姑娘离的极近,要是再近一点,那软软的红唇,就要触碰到他的肩膀了。
  ☆、胆大妄为
  傅青云的喉头忍不住一紧。突然又发现,月瑶洗去了脸上的药汁,并且没有戴帷帽。在火光的映照下,她的肌肤细腻又洁白,如同上好的陶瓷。几缕柔软的乌发垂在脸侧,更添别样风情,美的不可方物。
  一时间,傅青云看痴了。
  月瑶吹了一会儿,发现傅青云半天没说话,也没有其它动静,便转头看了他一眼,却正好对上傅青云几近痴迷的眼神。
  十五六岁的小女孩,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,立刻察觉到了些什么。
  她先是一惊,随后又是一阵慌乱,紧接着脸颊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。
  这娇羞的模样,实在太可爱。傅青云恍然又想起刚刚在门口,小姑娘急奔而来,扑入他怀里的那一瞬间。
  软软的,满是依赖。
  他忍不住一阵意动,忽然偷袭般的,在那红彤彤的小脸上亲了一下。
  等到亲完,两个人都愣住了。
  月瑶瞪大了眼睛,不可思议的看着傅青云。
  傅青云则是一阵紧张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  他刚刚肯定是被鬼迷了心窍,否则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?
  正不知所措着,却见月瑶错愕之后,忽然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,并立刻起身,愤怒的叱喝:“傅青云,你好大的胆子!”
  这一声喝,充满了气势,恍然又成了皇宫里的尊贵公主。
  傅青云看着她,整个人都清醒了。而先前涌起的小小希翼,瞬间破灭。
  却听月瑶又叱喝:“你出去,我现在不想看见你!”
  傅青云呼吸一窒,羞愧的说:“对不起!”
  月瑶却直指门外,严厉说:“出去!”
  傅青云受挫的看着她,却见她小脸涨的通红,眸光里满是气愤。
  他只得起身,走出土地庙。
  外面的雨还未歇,一时也没别的去处。傅青云站在门口,感受这冰凉雨点打在脸上的滋味,突然一阵自嘲。
  他刚刚究竟是怎么了?竟然头脑发热的做出那种事。
  月瑶是公主,就算再落魄,也不可能看上他这样一无所有,又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!
  他可真是……自取其辱!
  这一晚,傅青云心绪凌乱的在马车上坐了一夜。
  而月瑶也好不到哪去。
  她自傅青云离开没多久,就觉得后悔了。
  土地庙的气氛实在太诡异,她一个人真的害怕!可人是她赶出去的,又怎么好再叫他回来?
  而且傅青云竟然胆大妄为的轻薄她,必须震慑一下。否则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无法无天呢!
  于是为减少恐惧,月瑶只能死死闭着眼睛,让自己尽快的入睡。这样就不会感到害怕了。
  可干草铺又硬又扎人,没有被子只有火堆,也还是冷。加上陌生诡异的环境,让她怎么也睡不着。一直到天微亮,脑子都还是清醒的。
  但她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,纠结一番后,走到马车前,隔着帘子问傅青云:“天亮了,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?”
  傅青云听了这话,立刻掀开帘子出了马车。
  他的目光微不可察的在月瑶的脸上扫了一圈,而后看了看天色,淡淡说:“那就走吧!”
  就这样,两人绝口不提昨晚的事,开始继续赶路。
  因为经历了山匪抢劫的事,傅青云觉得偏僻道路也不一定安全。
  想着这里离皇城已经很远了,时间又过去了那么久,盘查的肯定松懈。于是决定改走官道。
  一路上询问附近的村民,傅青云终于找到集镇。想着早饭还没吃,便暂且找了个小摊停了下来!
  “吃点早饭再赶路吧!”他对车里的月瑶说。
  月瑶却道:“我没什么胃口。买两个包子带在路上,等饿的时候再吃吧!”
  傅青云只当她跟自己置气,所以故意不肯下车和他一起吃饭。
  他神色微黯,没有勉强。
  吃过了早饭,又继续赶路。行了约莫一个时辰,月瑶却突然掀开帘子,满脸痛苦的说:“傅青云,停停车,我……不舒服。”
  傅青云一惊,立刻勒了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。而后转身问:“怎么回事?哪里不舒服?”说着发现,她的脸红红的,很不正常,像是发烧了。
  却听月瑶又虚弱的说:“我的头好疼……马车一颠,晕的厉害。”
  傅青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,发现滚烫一片。
  而月瑶察觉到他的动作,第一反应却是往后躲。
  ☆、到家啦
  傅青云的动作一顿,随后假装什么都没察觉的收回了手。
  “你发烧了,可能昨晚受了凉。”他语气听不出情绪的说。
  烧成这样,估计早上起来就开始不舒服了。却一直忍到现在才说,显然是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。
  傅青云又是一黯,更加后悔昨晚的冲动。
  好在医馆离的不是很远,傅青云带她看了大夫,而后没再赶路,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。 
  调养休息了两三日,月瑶渐渐康复,两人又继续赶路。
  之后一路上倒也顺利,两人没再生出什么摩擦。而城门口虽然贴着月瑶的画像,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,城门卫都懒得排查了。加上月瑶做了伪装,以至于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。
  这样过了一个月,两人终于到达安源县。
  离家九年,傅青云十分激动,整个人归心似箭。
  他快马加鞭的又行了一个多时辰,来到一个小山村。
  正要进村,却发现村头的岔路口处有个小面摊。
  傅青云记得当年离家时,这里并没有小摊,忍不住多看了一眼。谁知这一看,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  “二哥!”
  他激动的唤了一声,随即策马走近。
  傅二正忙着收拾客人用过的碗筷,猛地听见有人叫唤,还以为是叫别人,都没怎么在意,只随意的朝声音的出处看了一眼。
  这一看,便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,架着马车,激动的朝自己的小摊边而来。
  待走近,男子利落的勒住缰绳,并急切的跳下马车,又大步急奔而来。
  “二哥,我是三儿啊!”傅青云走到傅二跟前,满是激动的说。
  傅二又是一愣,细看男子的长相,发现和自己的小弟极为相似。只是傅青云离家的时候才14岁,长的又小又瘦,远没有现在高大结实。
  这么些年来,小弟一直杳无音讯。家里人只当他死在了战场,每每想起,都是既内疚,又伤感。
  所以这会儿突然见到傅青云,傅二整个人激动的不能自已。
  “三儿……真的是你?你回来啦!”傅二满是不敢相信的说。
  “是的,二哥。我回来了!”
  兄弟两激动的抱在一块,引得周围食客投来好奇目光。就连月瑶,也忍不住将帘子掀开一角,好奇的朝这边看来。
  却听傅二又兴奋的嚷嚷:“媳妇,三儿回来了!今天早点收摊,回家好好的庆祝一下。”  
  一旁的傅二媳妇正愣愣的看着突然回归的小叔子,听见丈夫的呼声,忙应了声:“哎……好!”
  夫妻两匆匆收拾了面摊,而后推着板车,领着傅青云一同回家。
  傅青云牵着马,一边走,一边同傅二聊家里现如今的状况。却得知父亲在他走后不久,便去世了,忍不住心中悲痛。
  傅青云去参军的时候,安源县闹饥荒,家里穷的揭不开锅。偏偏父亲做工时摔伤了腿,不能去挣钱。而两个哥哥刚刚成婚不久,为办喜事,已欠下不少债。
  眼看着父亲受伤,却没有钱医治。年幼的小侄女因为没饭吃,就快要饿死。
  这个时候,傅青云听说邻县在征兵,新兵入伍可补贴一贯钱和一袋粮食,便义无反顾的去报了名。
  傅家得了钱粮,总算熬过了荒年。可傅家老父心疼钱财,舍不得去看病,加上身体亏空的太厉害,没熬多久就去了。
  傅青云越听越心酸,归家的喜悦都被冲淡了。好在母亲尚且康健,哥哥嫂嫂们也都好好的,还各自添了儿女。
  现如今大哥种地,二哥摆摊,虽然不富裕,日子倒也能过下去。
  之后,傅青云又简单说了下自己这几年的状况。
  因为怕暴露月瑶的身份,他只说入伍后在凉州的军营里训练,之后边关战急,被调去打仗。后头几年,一直驻扎在边疆。
  近年关外安定了许多,想着太久没回家了,便退了役。
  说话间,兄弟两到了家门口。
  看着熟悉的农舍,傅青云又是一阵激动感慨。傅二则远远便在叫唤:“娘!三儿回来了!你快出来啊……”
  他一连叫了几遍,屋里一下子出来大大小小四五个人。
  冲在最前面的,是傅母。后面则是大儿媳翠娥,以及家里的几个孩子。
  “三儿!”
  傅母一出门,目光便准确定格在傅青云的脸上,随即颤抖出声。
  九年未见,母亲的面容苍老了很多,好在精神健硕。
  傅青云眼眶一热,冲上前,喉头哽咽的唤:“母亲……三儿回来了……”
  傅母泪流满面,一把抱住儿子,激动的大哭:“我的三儿啊!你终于回来了,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……”
  母子两久别重逢,情绪都很难控制,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,才被劝开。
  傅二说:“母亲,三儿一路舟车劳顿,肯定是累了,先让他回屋歇歇吧!回头我让巧儿杀只鸡,再打二斤酒,咱们一家庆祝庆祝。”
  傅母忙说:“对对对,还是老二想的周到。今儿一定要庆祝!”说着转头柔声招呼傅青云:“三儿啊,天凉了,别尽站外面。来,回屋歇会儿。”
  傅青云点了点头,说:“好。”
  一大家子的人便簇拥着他往屋里走。
  这个时候,马车的帘子轻轻掀开,一个婉转的声音唤道:“傅阿三……”
  傅阿三是傅青云的本名。‘青云’则是入宫以后,太子亲赐的名字。
  为避免身份暴露,回乡前两人便商议好了,以后傅青云这个名字不再用,只叫傅阿三。而月瑶,则化名为杜月。
  傅青云听见声音一顿,这才想起月瑶还在车上。
  他见到亲人,心情太过激动,竟完全将她给忘了。而傅家人的注意力全在傅青云的身上,也没注意马车上还坐着一个人。
  大家好奇的看向月瑶,却发现她戴着帷帽,遮挡了面容。但露在外面的一只玉手洁白细腻,身段儿也窈窕,让人更加好奇她的长相。
  傅母转头问儿子:“这个姑娘是什么人?”
  傅青云一早就要想好了说辞,回道:“她叫小月,是我在路上遇见的。小月的父母都不在了,无家可归。我看她可怜,就把她带了回来。”
  这话一出,众人的眼神顿时不对味。
  一个姑娘家,跟着男人回家,这算怎么回事?
  傅母凑近,又小声的问傅青云,“三儿啊!你老实告诉娘,是不是看上这姑娘了?”
  虽然早就猜到,家里人会多想。可当母亲直白问起,傅青云还是忍不住微微局促,脑子控制不住的再次想起土地庙那晚的情景。
  傅母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,心里微微有了数。
  谁知儿子竟不承认,辩解说:“娘,你想多了。我把小月当妹妹,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  傅母只当他不好意思,意味不明的笑着的说:“放心,娘都知道!”说着还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胳膊。
  看着母亲有些奇怪的笑容,傅青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却没有多想。
  他走近马车,微微有些抱歉的对月瑶说:“不好意思,见到家人太开心了。”说着又道:“已经到家了,下车吧!”
  月瑶倒没有责怪他疏忽,只是见到他和家人团聚,触景生情,想到了父皇和母妃,心中既羡慕又伤感。
  下了马车后,月瑶款款走向傅母,摘下帷帽福了福身,柔声道:“伯母好,小月打扰了。”
  傅母偷偷打量她的容貌,见她五官精致,双眸灵动,只是肤色有些暗黄,显得微微病态和老气。
  可即使如此,也还是好看,尤其那周身的气质,一看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。
  傅母十分满意,觉得配儿子,倒也使得。忙笑着说:“哪里的话,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,不要客气!”
  月瑶没想到傅母这么热情,微微有些意外。她转身招呼傅青云,“把我们路上买的礼物拿出来。”
  傅青云这才想起,车上备了礼,忙应了声,而后将东西一一取出。
  他买了六匹布,两个兄嫂和父母各一匹。只是如今父亲不在,多出了一匹。另外还买了些糕点和糖果,分给侄子侄女们。幸好买的多,否则家里一下子添了四个孩子,怕是不够分。
  每个人领了礼物,都很高兴,欢欢喜喜的将两人迎进家门。
  一家人聚在一起,又是一番叙旧,眼看时间已经不早,这才张罗着去做饭。
  月瑶闲着无事,便问傅青云,“我晚上住在哪里?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。”
  这一问,倒是提醒了傅青云。
  傅家贫困,人口却多,房屋根本不够住。傅青云从前的房间,都被几个侄女给占用了。如今就连他自己,都没有住的地方,就更别说月瑶了。
  傅青云想了想道:“这段时间,你先跟我母亲挤一挤。过两天我在隔壁建两间小屋,给你单独住。”
  月瑶立刻拒绝,压着声音说:“你忘了我脸上的药水晚上要洗掉?到时候你母亲见我和白天不一样,我怎么解释?”而且,她也不习惯和陌生人同床。
  傅青云一时将这事给忘了,忍不住蹙眉。
  这确实是个问题,可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了,要怎么办才好?
  ☆、搬新家
  傅青云想了想说:“要不然去附近村民家问问,看看谁家有空房间,我们给租金,先住一段时间。”
  月瑶不习惯和陌生人同住,心里不情愿。可事到如今,又没有其他办法,只能勉强同意。
  傅青云便去找母亲打听,看看谁家比较方便。
  傅母心疼钱,一听要给别人租金,满口的不赞同。
  “干嘛要住到别人家去?挤一挤又不是不能住。”傅母说。
  傅青云委婉的劝:“娘,我们家人口确实太多了!不太方便。”
  傅母想想也是,一共就四个房间,住着五个大人,五个小孩。几年前,大儿媳的父母相继去世,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无依无靠。
  大儿媳不放心妹妹,苦苦哀求,将人接了过来。如今再加上月瑶和傅青云,确实是太挤了。
  傅母忍不住范起了愁,忧虑的说:“家里房间确实太少了,往后你成婚,如何是好啊?”
  傅青云一愣,没想到自己才刚回来,母亲就操心起婚事了。
  “娘,这事不急。”傅青云说。
  傅母瞪他,嗔说:“过了年都24了,还不急?你大哥二哥像你这么大,孩子都生两三个了。”
  傅青云无奈,转开话题,“娘,咱们还是先说租房的事吧!”
  傅母始终心疼租金,一番琢磨后,建议说:“不如去你二大爷家借住一段时间。家里亲戚,用不着给钱,平时送些米啊面的就行了。”
  傅青云却摇头,“二大爷家人也多,还有几个堂兄堂弟在,更加不方便。”
  傅母说:“我是让你住过去,跟狗子他们挤一挤。小月就住家里,和秀儿几个挤一挤。”说着却又烦恼,“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,总不能一直住在别人家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娘放心吧!我退役之时领了军饷,回头建几间房,会有地方住的。只是,二大爷家还是不行。我想找个家里人口简单,没有男人在家的人家。”
  傅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。
  这房子,是专门给月瑶找的。
  傅母心想,儿子对这小月姑娘到是挺上心。罢了,没成婚前就住在夫家,传出去也确实不好。于是又细细想了想,发现村东头冯寡妇家挺适合。
  冯寡妇几年前没了丈夫,公婆早些年也没了,就剩一个女儿相依为命。
  傅母将她家情况跟傅青云说了一下,傅青云说:“可以。”之后便和傅母去冯寡妇家谈租房的事。
  冯寡妇自丈夫去世后,只能靠二亩薄田度日,生活十分拮据。一听说傅青云要来租房,自然满口答应。
  傅青云看了看房间,觉得还算满意,当场付了一个月租金。晚饭过后,便提着行李,将月瑶送了过来。
  此时天已经黑了,傅青云点了灯,帮着换了床单和被褥,又打来热水,并嘱咐了几句,这才离开。
  冯寡妇在一旁帮衬着整理房间,待傅青云离开,忍不住打趣月瑶:“傅家老三对你可真不错,铺床叠被这种活,可没几个男人肯干。”
  月瑶听出话中暧昧,忍不住皱眉。
  她不理会的淡淡说:“你还有事吗?我要洗漱休息了。”  
  冯寡妇不以为阻,只当女孩子脸皮薄,被说的不好意思了。
  她笑着说:“那我就不打扰了,有什么需要,尽管跟我说。”
  月瑶道了谢,将人送走后,便栓了房门,这才开始洗漱。
  第二天早上,傅青云过来送早饭。
  乡下地方没什么好吃食,只炖了几个蛋,却只有男人才有份。
  傅青云将自己的那份留了下来,用食盒装着,带给了月瑶。结果到了冯寡妇家,月瑶还没起床。
  他将蛋炖在冯寡妇家的锅里,嘱咐了冯寡妇一声,让月瑶起来后吃了。
  正要离开,这个时候,却听月瑶在叫:“傅阿三,是不是你来了?”
  傅青云忙应了声,说:“是的。”
  月瑶又道:“帮我打盆热水来。”
  傅青云这才想起,月瑶每天早上,必须用药水敷面后,才能见人。从前在外面住客店,都是小二将热水送到客房,如今住在冯寡妇家,倒添了许多不便。
  他应了声,去厨房打了水,送到月瑶的房间门口。心里却想,建房子的事,必须得抓紧些。
  于是回去后,傅青云便拎只公鸡去了里正家,商议批地的事。
  考虑到傅青云家的房子确实不够住,这事倒没什么波折,交了一两银子的土地征用费,地便批了下来。只是位置和傅家老宅离得有些远。
 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傅家前后的空地都种了菜,不好占用。左右又有庄邻,实在不好建房。
  新地基在村子的西面,虽然位置有些偏,好在地方很宽阔。傅青云私底下又送了200个铜板给里正,里正给他划了好大一块地。
  量好了地基面积,并签了土地征用契,第二天,傅青云便开始请工人,张罗着建房。
  建房之前,要先挖地基,而地基如何挖,将决定这套房子的布局。
  傅青云考虑好了,土地的中间部位建住房,前后留两小块空地做院子。
  前院阳光好,适合晒东西。后院建一排猪圈和鸡舍,养些牲畜和家禽补贴家用。
  考量好之后,工人们便开挖了。傅家两兄弟,以及一些本家亲戚纷纷过来帮忙,不到四五天,地基便挖好了。
  之后便是建房。
  穷人建房,用的都是夿土墙面茅草顶。夿土坚固保暖,可是采光差。而茅草屋顶容易漏雨,每隔几年便要修整一次。
  傅青云想了想,将材料换成了青砖瓦块。这样一来,成本一下子提高了两倍。
  本来傅青云要建房,村里人倒没觉得有什么,毕竟他们家确实不够住。
  后来见他家批的地大,也没有多想。因为村西头荒芜,空着也是空着,可能里正没多计较。
  可如今,傅青云竟然要用砖瓦建房。那可是城里有钱人才用得起的材料啊!
  于是村民们忍不住怀疑,说傅青云不过是当了几年兵,哪来这么多钱?这么大一块地,等房子建好,怕是要花掉三四十两银子。普通壮丁不吃不喝十五年,也未必攒得到这么多钱,就更别说傅青云了。
  俗话说,“好男不当兵”。
  很多时候,士兵的军饷还比不上普通人。而且当兵艰苦且凶险,身体素质不好的,还没上战场,就已经病死了。能熬到最后退役的,真的是少之又少。
  不止村民们怀疑,就连傅家兄弟以及傅母,都忍不住产生了疑惑。
  要知道,就连里正家,住的都还是土房呢。
  傅青云也知自己有些过于显眼,但他在皇宫当了几年差,见识过极致的奢华,并未将几间简朴瓦房放在眼里。
  只是村民们见识太少,很多人一辈子了,连城里都没去过。几间瓦房,就觉得多大的富贵了。
  为避免众人过多猜测,傅青云干脆回说,建房子的钱,是月瑶变卖首饰,凑出来的。
  就好像之前的马车,也推说是月瑶家里的。
  他编了一个故事,说月瑶是有线人家的独女。结果父母早逝,叔伯们想要吃绝户,商量着将她嫁个一个恶霸。然后再让恶霸折磨死她,这样家里的钱财便都是他们的了。
  后来一个丫鬟偷听到叔伯们的谈话,将这事告诉了月瑶。
  月瑶害怕被逼婚,更害怕被恶霸打死,就带着钱财逃了出来。谁知叔伯发现,又追了过来。幸好遇见了傅青云,才没被抓回去。
  这事是傅青云在一个小饭馆里听来的,据说是真事,倒正好被傅青云借来搪塞众人。
  村里人都比较单纯,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。听了傅青云的话后,并没有怀疑,只觉得月瑶实在可怜。同时又很好奇,有钱人家的小姐,究竟是什么样子的。
  于是有事没事的,来冯寡妇家串门的人多了起来。
  只可惜月瑶和这些村妇实在说不到一块去。这些女人说来说去,不是地里的菜啊、苗啊,就是家里的男人、孩子。要不然就是婆媳长短、妯娌是非。她听过两次,每次都不知道接什么话,索性不再搭理这些女人。每日只窝在房里,做冬日里的棉衣和棉鞋。
  现在没有尚衣局,没有专门的宫人,为她量身订做新衣了。往后生活,什么都得靠自己。
  村妇们和月瑶接触过一段时间后,发现她性子冷,不合群,渐渐也就不来自讨没趣了。月瑶正好落得清静。
  觉得月瑶性子冷的,不止村妇们,还有傅母。
  因为月瑶跟着傅青云一块回来,又出钱盖房子,傅母早已将她当成自家儿媳,对她疼爱有加。家里有什么好吃的,都会派孙女请她过来一同用饭。
  结果,月瑶并未将他们当成一家人,也不习惯和那么多不熟悉的人一同用饭,所以每次都拒绝,搞的傅母很郁闷。
  更让她郁闷的是,儿子太把未来媳妇当回事了。每次有好吃的,自己是一口都舍不得吃,全留给月瑶。七尺多高的大男人,还专门拎个食盒,巴巴的给送到跟前,简直没眼看。
  可偏偏,傅母又不好说什么。
  人家姑娘什么聘礼都不要,还拿钱出来,给夫家盖了那么好的房子,对她好点也是应该的。
  而且这小月也是个可怜姑娘。没了父母,有家不能回,能仰仗的,也就只有未来的丈夫了。
  傅母懂得这个理,却又心疼儿子。
  有哪个父母,不希望儿媳温柔似水,会体贴照顾自己的儿子呢!
  可这小月,一看就是被父母娇惯坏了的,在这方面,是什么觉悟都没有。
  傅母只能安慰自己,人没有十全十美。总归这小月的心还是向着儿子的,不然也不会拿银子出来建房。
  至于其它方面,等成了婚再慢慢调/教也不迟。
  这样一想通,傅母便看开了。很多事情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。只等着房子建好,两人完了婚,再好好的变革。
  时光飞逝,很快两个多月过去了。
  因为傅青云请的人多,所以速度很快,房子已经建好,只剩屋里的家具和门窗没有打。
  傅青云又请了三个木匠,终于在年前彻底竣工。
  他摆了三桌酒,请了些本家和亲戚,以及帮过忙的庄邻吃了顿饭。
  这在乡下叫做“进宅宴”。
  开宴前要请家神、上香、然后放炮竹,以防有孤魂野鬼流连这块土地,从而影响了家运。
  办过了进宅宴,就可以正式搬进新家了。
  ☆、就差婚姻大事没解决
  在搬进新家之前,傅青云驾着马车,带月瑶和傅母上了趟集市。因为新家里什么都没有,很多东西都得购置。
  到了集市,傅母买的都是些生活用品。什么锅碗瓢盆,扫帚簸箕,扁担水桶,将马车的位置占去了大半。
  月瑶买的,则都是些个人用品。比如:暖手炉、护肤油、绣线、布匹、熏香,后来见街市上有人卖腊梅花,想着种在院子里,倒是适合,便去选了一株。
  傅母见她买的都是些不实用还很费钱的东西,忍不住劝道:“小月啊!前段时间不是才做了新衣服,怎么又买布了?”
  “这熏香没啥用处,一点点却要好几十文,太浪费了!”
  “绣线前些时候不是刚买过?怎么又要买了?”
  “哎呀!腊梅哪用得着买?村里王婶家有一株大腊梅树,根上冒了许多小分株。你要是喜欢,我去跟王婶要两棵。”
  月瑶不管买什么,傅母都要在旁边念上几句,念得月瑶烦不胜烦,逛街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。索性往车上一坐,黑着脸说:“我没东西要买了!你们去逛吧!”然后没再出马车,也没跟傅母说过一句话。
  傅母在旁边察言观色,心想:这有钱人家的小姐,脾性可真大,我又没说她什么,就甩起脸子来了。
  想着想着又忧心,担心月瑶脾气大,往后儿子要受气。
  到家以后,月瑶下了车,气鼓鼓的回了房间。
  傅母看着她的背影,欲言又止。最后转头对儿子说:“三儿啊,你这媳妇,往后得好好调/教。咱不要求她下田干活,割草种菜,起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,能张罗了去。你看看,车里这么多东西,她都不知道帮忙搬一搬,往后可怎么过日子。”
  傅青云早看出母亲和月瑶间的气氛不对劲了,叹息着劝:“娘,小月没做过这些活,我来就行了。以后她想买什么东西,你也别总念叨,我们不差那些钱。”说着抗了个水缸,走向厨房。
  见儿子那么维护月瑶,傅母一窒。
  这个时候,却见月瑶去而复返。
  她既不跟傅母说话,也不看她,上马车拿了自己买的东西,便又回了房间,之后半天没出来。
  傅母僵在原地,心里一阵憋闷。
  这年头,谁家的儿媳不怕婆婆?小媳妇进门,都是战战兢兢,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。
  这个小月倒好,都还没进门呢,就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。偏偏儿子还惯着她。
  傅母心里气,可想着自家没给聘礼,还拿了人家的钱盖房,又觉得没底气。最后只能叹气的认了。
  月瑶回到房间后,便将熏香取了出来,放在炉子里点燃,之后将所有的衣柜和箱子打开,又关上门窗,打算将整个屋子都熏一熏。
  新建的房子里有一股子的味,而新打的家具上刷了桐油,味道也很冲。虽然已经通了几天风,可味道还是大,月瑶便想到用熏香来遮一遮,谁知挨了傅母一通念叨。
  想到这个,月瑶就烦恼。
  当初选择和傅青云回家乡,她并没有想很多。因为之前在乡下也住过小半年,虽然清苦了些,却一直相安无事。
  那时候他们以兄妹相称,村民们不认识他们,全都信以为真。
  可这里的村民对傅青云知根知底,兄妹的那套说辞已经不管用。况且她一个女孩子,跟着傅青云回来,无论找什么样的理由,都难掩暧昧。
  月瑶渐渐也看开了,外人说什么,就让他们说去。她如今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,还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。
  可别的人可以无视,傅青云的母亲却不是那么好忽略的。每次一对上她那种打量儿媳的眼神,月瑶总觉得浑身不适,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。
 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,这老太太罗里吧嗦,总试图管教她。
  月瑶是公主,天生的心高气傲,怎会听从一个村妇的话?没出言教训,都是看了傅青云的面子。
  可如今新房已经建好,老太婆会搬过来跟他们一起住。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月瑶想想都觉得闹心。
  这个时候,傅青云敲了敲门,走了进来,手里抱着一床羊毛毯子。
  月瑶好奇的看去,问:“有什么事情吗?”
  傅青云走到床边,一边扯去旧的床单,一边道:“瞧你挺怕冷的,买了床羊毛毯,来给你铺上。”
  月瑶顿时一愣。
  这床羊毛毯她一早就在集市上看到了,本来有心想买,可一打听价格,要一两银子,便直接作罢了。
  老太婆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她,生怕她乱花钱的样子。这毯子要真买了,指不定被怎么念叨呢。而且月瑶也清楚,傅青云身上的钱,都是从土匪那撸来的。本来就不多,又拿来建了房,如今已是越来越少了。
  这近一年来,她已经渐渐适应平民生活。知道再像从前一样,是不可能的。所以,最终没有提买毯子。却没想到,傅青云也不知什么时候,竟偷偷将这床羊毛毯买了回来。
  错愕过后,月瑶心头微热,面上却故作镇定。
  “你怎么又乱花钱了?这毯子太贵了。”月瑶嗔说。
  一两银子的羊毛毯,竟然被一个公主说贵。
  傅青云微微有些心酸,嘴上却不以为意的夸口:“咱们有钱,想要就买,别想那么多。”
  月瑶探头好奇的问:“那咱们到底有多少钱?”
  傅青云便算了算,“减去路费,建房费,以及这两天杂七杂八花去的钱,还有……差不多三十两吧!”
  这和月瑶估算的差不多。她蹙眉忧虑的说:“傅青云,我们的钱太少了!”
  她是公主,三十两对她来说,都不够做一副稍微像样点的首饰。想想往后余生那么多的开销,却只有三十两的生活费,月瑶瞬间没了安全感。
  傅青云立刻说:“过完年,我会找活干,还会再有钱的。”
  “那能挣多少钱?”月瑶眨巴着一双美丽的眼睛,好奇的问。
  傅青云被她纯真的眼神看的心神一晃,半响才回过神来,目光看向别处的说:“如果做普通的力气活,一月最多六七百文。所以我打算租售马车,顺带接送客人。我打听过行情,一月二两银子,应该是能挣到的。”  
  月瑶思索了一下,提议说:“你那30两银子,不要再乱花了。开春后买些田地,再雇些佃农打理,也算是一笔进账。而且不管什么时候,土地都不会贬值,是最保本的买卖了。”
  傅青云一愣,没想到月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。
  月瑶从傅青云的表情中,看出他的想法。头一扬,嗔说:“怎么?以为我只知道吃吃喝喝?可别小看我,从前我也是有田产有铺子的。你的钱太少,买不了铺子,只能买些田地。”
  傅青云这才想起,宫里的这些公主皇子,除了每月发放的月银,还有很多的私产。
  莲妃多年受宠,月瑶也深得皇上喜爱,平时赏赐丰厚,想必私产也是极其丰厚的。
  这样一想,越发觉得此时的月瑶落魄可怜了。
  新家彻底安顿好后,离过年就剩五六天了。傅青云在家闲不住,便提前进城接活了。
  他跟一家车行定了契,车行帮忙介绍活,当然不是白介绍,每趟活要从中抽掉两成利。
  虽然钱少了些,但车行客源多,相对稳定,比自己没头苍蝇似的四处找活强的多。
  傅青云想好了,等自己在城里混熟了,认识的人多了,就脱离车行,自己单干。
  年底很忙,很多在外乡的人要回家过年。这个时候,雇用马车的人就特别多。
  傅青云能吃苦,挑了个去云州的活,来回要10天。因为不能赶回家过年,所以佣金十分丰厚,是平时的双倍。
  傅母得知他大过年的,竟然还要出去挣钱,心疼的不得了。想着他今年不能在家吃团圆饭,傅母提前置办了年夜饭,说是好多年没一家团聚了,今年说什么也要团聚。
  年夜饭是在傅青云这边的新家办的,因为这里地方大,傅青云准备的吃食也全。家里米、肉、腊肠,各种调料都有。
  傅母将两个儿媳叫过来打下手,忙活了大半天,终于做好了晚饭。
  今年的年夜饭有肉又有鱼,菜里的油也放的足,大人小孩都很高兴。只有月瑶,觉得闹哄哄的全是人,有些不适。
 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,因为知道这些都是傅青云的亲人,自己也没有资格叫别人离开。
  她和女眷们坐在旁边的小桌上,匆匆吃了几口饭,便打算起身回房了。
  谁知这个时候,猛地听傅青云说:“娘,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,麻烦你好好照顾小月。她从前在家里,都是有丫鬟伺候的,什么活都不会干。”
  傅母满口答应,说:“知道知道,娘肯定好好照顾她。”
  傅青云松了口气,又说:“谢谢娘。”
  却听傅母笑眯眯的说:“你岁数也不小了,如今房子有了,活计也有了,就差婚姻大事还没解决。等这次回来,娘挑个黄道吉日,早点将你俩的婚事给办了。”
  一旁的月瑶听了这话,顿时变色。
  ☆、耻辱
  傅阿大的小女儿妞妞听了这话,立刻转头看月瑶,天真又亲呢的问:“小月姐姐,你要做新娘子了吗?”
  月瑶的脸色更加难看,却见傅母又笑着说:“以后不能叫小月姐姐了,要叫小月婶婶。”
  妞妞听了这话,立刻甜甜的冲月瑶唤:“小月婶婶。”
  小丫头才五岁,满是童真的模样,顿时惹得傅家人哈哈大笑。
  整个大厅,就只有月瑶和傅青云没有笑。
  月瑶的脸色,全程都是绷着的。傅青云则欲言又止,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月瑶。
  却见月瑶突然站了起来,礼貌中透着疏离的说:“今天,趁着大家都在。有件事,必须要澄清一下。”
  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,顿时打散了屋里的笑声。但众人并没有多想,只当她有什么其它的事情要说。
  只有傅青云,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,一颗心突然揪了起来,目光直直的看向月瑶。
  然而,月瑶并不看他。
  她微微顿了顿后,缓缓出声:“小月的遭遇,想必各位都听说过。小月实是没有别的去处,才会跟着阿三一道回来。但小月和阿三,只有兄妹之情。这一点,一开始的时候,小月就已经说过了。希望大家……不要再继续的误会下去了。”说完她福了福身,不理会众人的反映,径直回了房间。
  傅母被她说的满头雾水,转头问儿子:“她什么意思?是不想嫁给你吗……”正说着,却发现儿子的脸色一阵难看,眸光里全都是失落。
  傅母顿时一滞,突然什么都明白了。
  这是襄王有意,神女无心啊!
  想想平日里,儿子对那小月姑娘的殷勤劲,傅母一阵心疼。
  她轻叹一声,安抚说:“天下何处无芳草,改明儿娘去宋媒婆家,让她给你说一门好亲事。”
  傅青云很快便收敛了神色,不以为意的说:“娘,这事不急。”说着又招呼众人:“大家快吃吧!再不吃,菜就冷了。”
  看着儿子强颜欢笑的样子,傅母又是一阵不好受。便暗暗决定,找个时间跟月瑶好好的谈一谈。
  这一晚,傅青云喝多了酒,醉醺醺的回了房间。第二天天不亮,却又出门接客去了。
  傅青云走后的第二天,傅母借着吃饭的间隙,故意跟月瑶套近乎。
  她笑眯眯的问:“小月啊!你今年16岁了吧?”
  这好端端的,突然问起了年龄,月瑶顿时警惕。她抬头看了眼傅母,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,“是有16岁了。” 
  傅母又虚伪的笑,“也不算小了。既然你和三儿以兄妹相称,那我也算是你的娘了。你的人生大事,为娘的总得关心关心。我娘家有个侄儿,今年18岁,长的……” 
  正说得起劲,月瑶冷不丁的补刀:“伯母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吧!都24了,还没娶妻。再拖下去,都没姑娘肯嫁他了。”
  说完,她满意的看了眼一张脸被怼成猪肝色的傅母,低头继续吃饭。
  其实也没什么好饭菜。傅青云不在家,傅母节俭的不像话,顿顿红薯白粥配咸菜。粥还是那种带着杂质的碎米粥。
  但月瑶吃的十分优雅,那慢条斯理的样子,仿佛在品尝绝顶的美味佳肴。
  这幅模样落在傅母的眼里,便成了挑衅。
  她气呼呼的想:罢了罢了,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,就算娶回来,也伺候不起。
  自此之后,傅母彻底歇了撮合月瑶和傅青云的心思。第二天一早,便去了宋媒婆的家。
  宋媒婆一开始挺讶异的,毕竟这村里村外的人都在说,月瑶是傅青云的媳妇,这会儿傅母却找媒婆说亲,实在让人不解。
  提起这个,傅母又来气,但为了儿子和月瑶的名声,却只能说:“之前都是乡亲们误会了,两孩子压根不是那么回事。”
  宋媒婆疑惑问:“那是怎么一回事?”
  傅母一挥帕子,语气无奈的说:“这小月啊,本是千金小姐,压根看不上我家三儿。她是实在没地方去了,才跟着我家阿三一道回来。两人一开始就说了,只有兄妹之情。都怪我,不相信。以为女孩子脸皮薄,不好意思说实话。直到前些日子,我说给他们张罗婚事,小丫头急了,我才知道他们没有说谎。哎!往后啊,我就当多了的女儿。至于我家三儿,他岁数已经不小了,婚事是再不能拖下去了。”
  宋媒婆了解了情况,心里不再有疑惑,这才收了定金,应了傅母的请求。
  时间一晃,两天过去了。
  宋媒婆速度很快,给傅青云说了个隔壁李家庄的姑娘。
  李姑娘17岁,据说长得很标志,是李家村的一枝花。
  这姑娘去年说过两门亲事,但因为聘金要的太高,最后都没成事。
  姑娘的父母说了,想娶他家闺女,聘金低于5两银子,那是绝对不行的。
  傅母一听光聘金就5两银子,顿时大怒。
  “他家这是卖女儿吗?都是乡下种地的,这么多钱怎么张得了口?”
  宋媒婆说:“李姑娘确实长的出挑。您先前不是说,要找个模样标志的吗?我第一个就想到了她。只不过李姑娘是家里老大,下头还有三个弟弟。所以李家想要个好价钱,补贴补贴几个儿子。”这在穷人家,都是很常见的现象。
  傅母还是觉得5两银子太多了。简直就是天价!
  她话头一转,又对宋媒婆说:“也不用特别漂亮。太漂亮的不安生,而且家里弟弟多,以后若总想着补贴娘家,也是麻烦。只要五官周正,性情温和,那就可以了。”
  宋媒婆点点头,道:“您这么说,我心里就有了数。我再看看其它姑娘,有适合的就来告诉您。”
  傅母说:“有劳了。”之后送走了宋媒婆。
  待宋媒婆一走,傅母忍不住将那黑心的李家夫妇痛骂了一顿。
  这个时候,大儿媳孙翠娥听见婆婆的声音,迟疑着走了过来。
  “婆婆,您真的要给三弟说亲吗?”孙翠娥问。
  傅母叹气,“这还能有假?三儿都24了,婚事不能再耽搁了。” 
  孙翠娥又顿了顿,犹豫着说:“我有个想法,不知道可不可以。” 
  傅母见她吞吞吐吐,没好气的问:“你究竟想说什么啊?”
  孙翠娥鼓起勇气,豁出去的说:“婆婆,我想说……秀儿过了年,也有15岁了,到了要说亲的年纪。正好三弟也要说亲,倒不如……亲上加亲,让他们凑一对。自家人,知根知底也放心啊。”
  孙秀儿是孙翠娥的妹妹。
  四年前,孙翠娥的父母相继去世,她不放心妹妹,就把她接到了婆家来。
  孙秀儿寄人篱下,为了不让姐姐难做,小小年纪就帮着做家务,带孩子,有时还下地干活。真的是既懂事,又能干。  
  可就是太懂事了,显得没什么存在感,常常被人忽略掉。
  经孙翠娥这么一提,傅母这才想起,这丫头已经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。
  她眼睛一亮,沉吟说:“秀儿倒是个好姑娘,就是年纪小了点。”
  孙翠娥忙说:“不小不小了,秀儿已经来月事了!”
  傅母还是犹豫,觉得孙秀儿又小又瘦,一副没张开的样子,比起月瑶来,差了很多。她担心儿子看不上。
  孙翠娥察言观色,又说:“婆婆,儿媳的爹娘已经不在了。长姐如母,只要婆婆答应了这门亲事,儿媳一个铜板的聘金都不要。只求明媒正娶,往后婆婆和三弟善待秀儿。如此,儿媳便满足了。”
  一个铜板的聘金都不要!
  这句话瞬间打动了傅母。
  她立刻问:“你说不要聘金?”
  孙翠娥低首,卑谦的说:“秀儿承蒙婆婆收留多年,已是大恩,怎会再要聘金?况且,三弟的品行,儿媳信得过。只要他一辈子对秀儿好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  这一番话,既捧高的傅母,又捧高了傅青云,听的傅母十分受用。
  她仔细一番思量,发现娶孙秀儿,也有娶孙秀儿的好处。
  首先,不要聘金,可以省下一大笔的钱。其次,孙秀儿是孤儿,没有娘家人的牵绊,便会一心一意向着婆家。最后,孙秀儿会干活,性子也温顺听话,必定不会像月瑶那般,时不时的无视顶撞自己。也不会耍大小姐排场,把儿子使唤的团团转。
  这样一想,竟发现孙秀儿还挺合适的,当下痛快的应了下来。
  婆媳两这么一通气,自觉婚事已经成了大半,就要剩通知两个当事人了。
  傅青云还有五六天才能到家,孙翠娥便先把这事跟妹妹说了。
  “秀儿,你发过来。”
  孙翠娥冲她招招手,将人叫到了跟前。
  孙秀儿只当姐姐找自己有事,走过去问:“姐姐,什么事啊?”
  孙翠娥将人拉到房间里,又关好门,这才神秘的笑着说:“秀儿,姐姐帮你找了门好亲事。”
  孙秀儿一愣,突然不安的抓住孙翠娥的手,声音急切的说:“姐姐,你要把我嫁出去?你是不是嫌我烦,嫌我碍事了?”说着眼圈儿都红了,哽咽的哀求,“姐姐,不要把秀儿嫁出去!秀儿不想嫁人,只想一辈子跟姐姐在一块。”
  孙翠娥知道,自父母去世后,妹妹就十分的依赖自己。这些年寄人篱下,活的小心又辛苦,导致整个人十分的没有安全感。
  她心疼的拍了拍孙秀儿的背,安抚说:“秀儿,你误会姐姐了。姐姐就你这么一个妹妹,怎会嫌你烦,嫌你碍事呢?”
  孙秀儿哽咽渐止,疑惑的看向孙翠娥。却听孙翠娥又说:“你怎么就不问问,我给你找的是什么样的亲事?”
  孙秀儿直接摇头,满是排斥的说:“我不想知道。”
  孙翠娥无奈的嗔了她一眼,没好气的说:“是阿三啊!你要是嫁了他,咱们就既是姐妹,又是妯娌。往后还怕再和姐姐分开吗?”
  孙秀儿一开始听到阿三这个名字时,整个人十分的震惊,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。
  后来又听了孙翠娥后面的话,才知姐姐说的就是傅青云,只觉得一阵不可思议。
  “可是姐姐,阿三哥不是喜欢小月姐姐吗?”孙秀儿疑惑的问。
  孙翠娥说:“你忘了年夜饭时,那杜小月说的话了?她压根看不上阿三,大概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!”孙月娥说着,语气带了几分嘲讽。
  孙秀儿迷惑,“那她既不嫁阿三哥,又和阿三哥住在一块,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?”
  孙翠娥说:“管她做什么?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了。阿三现在给人租车加跑活,比你姐夫种地强太多了。家里住的又宽敞,这么好的条件,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。”
  孙秀儿还在犹豫,“可是……那房子不是小月姐姐出的钱吗?我去住……合适吗?而且……我总觉得阿三哥喜欢小月姐姐。”
  孙翠娥都快被这个呆子妹妹给气死了。
  “你怎么就这么老实呢?”孙翠娥恨铁不成钢的说:“阿三救过她命,她拿点钱出来建房子又怎么了?没有阿三,她早被那些本家叔伯们给害死了。再说了,她若是不嫁阿三,以后总有一天也是要出嫁的,总不可能还住在这里?所以,这套房子,最后还是阿三的。”
  孙秀儿听的似懂非懂,迷糊的点了点头,说:“我知道了姐姐。”
  孙翠娥这才气顺了些,又嘱咐说:“这事你先别往外面说,我告诉你,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。其它的等阿三回来,看看婆婆跟他他谈的怎么样。若是阿三也同意,这婚事就成了。”
  孙秀儿顿时心跳如鼓,整个人又不安起来。
  “那……阿三哥会同意吗?”她红着脸问。
  孙翠娥信心满满:“他都那么大岁数了,咱又不要他的聘金,他还有什么可挑了?放心吧,这事应该能成。”
  听了这话,孙秀儿的心跳更快了。
  第二天就是除夕。
  虽然提前办过了年夜饭,傅家人还是象征性的聚了聚,只是菜色远没有之前丰富。但比起平时,是好了很多的。
  月瑶这些天,跟着傅母天天吃稀粥红薯,吃的头晕无力,胃里严重缺油。所以上桌后,便一个劲的埋头苦吃。
  傅母冷眼瞄了她一眼,越看越不顺眼。
  这个小月,每天什么活都不干,懒得要死。到了饭点,却知道吃现成的。还吃的比谁都多,一点都不知道顾及人。
  看她这样子,好像压根不想嫁人,难道还要养她一辈子?
  这样一想,傅母越发的厌弃。忽然将月瑶最爱吃的一盘青蒜炒鸡蛋,端到孙秀儿的面前。嘴里意有所指的说:“秀儿,你多吃点,今天就数你干的活最多。劈柴、拣菜、挑水、洗尿布、看孩子,一刻都没闲。不像有些人,啥活都不干,却吃的最多。”说着直接往孙秀儿的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的菜。
  孙秀儿顿时受宠若惊,激动的连声说谢谢。
  傅母则用余光瞄了眼月瑶,见她表情顿了顿后,又不以为意的去夹旁边的青菜豆腐。
  傅母又连忙端走青菜,放到孙女妞妞的面前。
  “乖孙女,你最喜欢的豆腐,来,多吃点。”
  月瑶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,面色阴寒一片。半响,又强自忍下这口气,去夹另一边醋白菜。
  傅母先她一步,又端走了菜碗,放到的二儿媳的面前。
  “巧儿,我记得你喜欢吃酸的。”
  月瑶终于忍无可忍,猛的站了起来,筷子用力的往桌上一掷,脸色阴沉的可怕。
  “你什么意思?”她冷冷看着傅母,身上散发着逼人的气势。
  所有人都没想到,月瑶会突然发火,全都吓了一跳。却听月瑶又逼问:“嫌我吃白饭?看我不顺眼?”
  傅母被说中心思,忍不住心虚,嘴上却故意狡辩:“我可没这么说,是你多心了。”
  月瑶鄙夷:“敢做不敢当!”说完转身,直接回房间去了。
  众人面面相视,谁都没想到月瑶脾性这么大,突然间冲傅母发火。
  要知道,在这个家里,傅母的地位最高,还没有人敢跟她这么说话呢。
  当着儿孙的面,傅母被顶撞斥骂,有些下不来台。
  为挽回颜面,她冲着月瑶的房间大声说:“有本事,你就滚出我家,别赖在这里不肯走。”
  刚回到房间的月瑶听了这话,顿时食指紧握,面无血色,一种耻辱感涌上心头。
  她在想:如果离了傅青云,自己难道真的不能活了?
  ☆、傅青云回家
  傅母骂完人后,见月瑶半天没吭声,以为震住了她,顿觉扬眉吐气。心里得意的想:看这小丫头往后还敢不敢猖狂。
  谁知没多久,月瑶突然挽着包袱,面无表情的从房间里出来。然后一句话不说,谁也不看的走出了家门。
  众人一阵面面相视,眼见着月瑶已经走到门外,二媳妇卢巧儿忙站出来做和事佬。
  她追上月瑶,拉着她一阵好言劝说:“小月妹妹,小月妹妹,你这是干什么?婆婆年纪大了,说几句气话,你怎么还当真了?这大过年的,外面滴水成冰,你能去哪?快跟我回家吧!”
  月瑶一把推开她,咬牙隐忍的说:“你走开,不用管我!”说完又往前走,脚步利落的不带半点迟疑。
  卢巧儿又追了过去,拉着她的胳膊直往后拖,嘴里说着:“你这小姑娘,怎的脾性这么大?几句不中听的话就受不了?我和你二哥在外面做生意,各种刁钻的客人见多了,什么样的难听话没听过?要像你这样较真,都喝西北风去了。”
  月瑶力气比不上卢巧儿,被她拖着往后退了十几步。
  她既急又怒,生气的说:“你放开我!”
  卢巧儿压根不理会,“放什么放,快回家吧!”说着见孙翠娥站在门口看热闹,都不知道帮着劝劝,忍不住蹙眉说:“大嫂,你傻站着做什么?快来帮帮忙啊!”
  孙翠娥自从起了将妹妹许给傅青云的念头后,便一直觉得月瑶是个威胁,巴不得她真的一走了之呢。
  所以刚才她故意装迟钝,没有随卢巧儿站出来劝和。却没想到,卢巧儿会突然开口叫她。
  孙翠娥不好推脱,只得站出来,跟卢巧儿合力,强硬的将月瑶拖回了房间。
  月瑶气的要死,感觉自己的权威一再被人无视践踏。想想从前,她稍微有些不高兴,眉心一皱,下面人就吓的大气都不敢出。
  可现在,压根没人将她放在眼里。
  月瑶越想越悲凉,心里酸涩一片。
  卢巧儿和孙翠娥将人拖进房间后,没有立刻走,围着月瑶劝说了好一通。直到她没有精力再闹着要走,这才松了口气的离开。
  客厅里,傅母在收拾碗筷,见两个儿媳妇出来,便故意提高音量的说:“怎么?又不走了?我就知道她是做做样子的。”
  卢巧儿无奈,“娘,你就少说两句吧!”  
  傅母“哼”了一声,气呼呼的说:“都是三儿给惯的,一天到晚啥事都不干,懒得生蛆了……” 
  卢巧儿怕她再说下去,月瑶又要生气,忙将傅母拉去厨房。自此,这一场风波才算结束。
 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,乡下人要祭家神,然后相互间拜年送祝福。
  傅母一大早起来,又是擀面,又是搓元宵。等一锅元宵面做好,先盛三小碗放在正厅的观音像前,而后烧香拜了拜,这才开始吃饭。
  此时,月瑶还没起床,傅母懒得管她。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吃饱喝足,只留些面汤在锅里,然后一抹嘴,出门拜年去了。
  中午和晚上,傅母故意没在新房做饭,去了两个儿子家蹭饭。也不叫上月瑶,就是想让她难堪,逼她自己干活。
  之后连续两天,傅母都没做饭。每天除了晚上在新房子里睡个觉,其它时候,都不呆在那里。
  这样到了第三天,傅母突然觉得不对劲。总感觉家里冷冷清清,一点儿人气都没有。
  而且,厨房里的柴火一根都没少,之前怎么摆的,现在还那样摆着。
  傅母想,这小月总不能一顿饭都不做吧?不做饭,她吃什么??
  狐疑的掀开锅盖,傅母惊讶的发现,大年初一留下的面汤还在锅里,一口都没少,全都馊掉了。
  再一细看,厨房的灶台和桌子上,有一层又细又均匀的灰尘。显然这里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。
  傅母更加纳闷,忽然想到一事,顿时脸色一变,急急忙忙的冲到月瑶的房间里。
  房间里空空荡荡,别说人了,所有的行李、床单、褥子、摆件,全都不见了。
  傅母震惊了很长时间,才终于醒悟过来,这个小月,竟然真的走了。
  可是,她去了哪里?
  傅母立刻去了两个儿子家,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。
  傅家人得知月瑶不见了,也都很震惊,连忙去村里四处打听,问有谁见到了月瑶。
  这一打听才知道,原来除夕夜里,月瑶就抱着行李去了冯寡妇家,并将她们家的房间再次租了下来。
  据说去的时候,眼睛红红的,第二天人就病倒了,到现在都没好。
  傅母也不知道月瑶生病是真是假,因为月瑶不愿见人。让李寡妇母女将所以看热闹的妇女都拦在了门外,谁也没见过她本人。
  然后傅母就忍不住怀疑,这会不会是月瑶耍的手段?先一声不吭的偷偷离开,然后再装病博同情。瞧这么一闹,村里议论纷纷,都说傅母不义。住着月瑶出线建的房子,却把人家小姑娘赶走,还把人气病了,简直欺负人。
  傅母被议论的有些心虚,便想把人哄回来,先止住外面的流言再说。
  但她自己不愿向月瑶低头,便派两个儿媳去说和。谁知儿媳们一连去了几次,都无功而返。
  这样一来,傅母又觉得月瑶是故意让自己难堪,心里便记恨上了。
  第二天是大年初四,快中午的时候,傅青云回来了。
  他在外面奔波了10天,身上沾染了风霜,脸皮被凌冽的北风吹的起了皲痕。可整个人的精气神,却满是欢喜和满足。
  他将马车停在院中,一边扣马绳,一边欢快的叫:“娘,我回来了。”
  连叫了两声,家里都无人应答。
  傅青云也没多想,以为母亲在大哥二哥那边帮忙看孩子。
  于是又改叫月瑶:“小月……”说着朝月瑶的房间走去,手里拿着从城里带回来的果脯和糕点。
  可叫了几声后,月瑶也没应答。
  傅青云开始觉得奇怪,因为月瑶平时很少出门的。可又一想,现在是过年,或许是被母亲拉出去拜年也说不定。
  思考间,傅青云已经走到月瑶的房间门口。
  他敲了敲门,见还是没人应答,便直接将门推开了来,打算先将买给月瑶的吃食放进去。
  谁知这一推,却发现屋里空荡荡,东西都被搬走了。
  傅青云顿时变色,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:是不是月瑶的身份暴露,被人抓走了?
  可转念又一想,如果是被人抓走,没必要把房间里床单被子也掳走。这情形,倒有些像搬家了。
  傅青云立刻出门,去离的最近的邻居家打听,才知月瑶和母亲发生争执,竟在除夕当晚,搬到了冯寡妇家。
  知道人没事,傅青云松了口气,随即赶去冯寡妇家。
  冯寡妇家的大门紧闭着,傅青云用力拍了拍,里面传来冯寡妇的女儿冯喜妹的声音。
  “谁啊?”
  傅青云说:“我,傅阿三。”
  冯喜妹将门拉开一条小缝,只露出一只咕噜噜的大眼睛。
  她打量着傅青云,古灵精怪的说:“阿三哥哥,你回来啦!”
  傅青云说:“把门打开,我去看看小月。”
  冯喜妹却用力掩着门,拒绝说:“小月姐姐说了,谁也不想见。你要是有什么事,就跟我说,我去转告小月姐姐。”
  傅青云蹙眉,有些不耐烦的加重了语气,“开门。”
  冯喜妹见他一副要发火的样子,心里有些害怕,反而将门直接关了起来。
  傅青云见了一急,忽然用力,强硬的将门推开。
  门后的冯喜妹一个不察,被开门的力道震的往后踉跄了两步,差一点摔倒。
  傅青云没功夫理她,说了声抱歉,便直奔月瑶的房间。
  月瑶这些天一直不舒服,一是被傅母气的,二是因为之前连着几天三餐都吃红薯稀粥,导致身体有些亏虚。
  前几日,冯寡妇请了领村的赤脚大夫来看过,给月瑶开了几副药,吃了却始终不见好。
  此时,她正躺在床上静养,听见傅青云闯进来的声音,连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。
  “你来做什么?”月瑶有些恼怒的问,说着将被子往上拢了拢。她衣衫不整,披头散发,傅青云却在这个时候跑进房间。
  而傅青云压根没注意这些,只觉得几天不见,月瑶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,忍不住眉头皱了起来。
  “你哪里不舒服?”他又走近几步,关心的问。
  月瑶“哼”了一声,生气的说:“用不着你管!从今往后,你是你,我是我,再也别来找我了。”说着赌气的看向床的另一侧,一副不想搭理傅青云的模样。
  这带着几分小性子的样子,落在傅青云的眼里,却显得十分可爱。
  他一点也不生气,语气带着几分逗弄,几分讨好的说:“我又哪里招惹你了?你看,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呢。有杏脯、芸豆糕、桂花酥,还有这个……”说着傅青云解开手中的包裹,取出用油纸包着冰糖葫芦。
  月瑶在听他说零食的名字时,眼皮便时不时的轻颤,却倔强的始终没有转头。
  傅青云见了,直接拿着糖葫芦,在月瑶的眼前晃了晃,嘴里引诱着说:“是冰糖葫芦哦,你最喜欢吃的……”
  月瑶被他勾的又气又恼,忽然用力一推傅青云,生气的说:“你走,不要再来烦我了!”说完一咕噜钻进了被子里,将整个人都蒙了起来。
  傅青云一滞,脸上的表情有些凝固。
  除了刚离开皇宫的那段时间,月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排斥过他了。
 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,开口认真的说:“小月,你跟我娘的事,我听说了些。我替我娘向你道歉,她年纪大了,有些小心眼,你别跟她一般见识。”
  月瑶忽然掀开被子,语气出乎意料的冷静。
  她说:“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?凭什么你来道歉?真要道歉,也该你娘亲自过来。不过,我也不稀罕。
  通过这件事,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。人要靠自己,别的人终究不能指望。
  我让你不要再来找我,不是气话,是认真的。
  你帮过我很多,我真心感激。但从今往后,我自己的路,自己走。是死是活,都和你没有关系。你给我买的东西,我也不会要。你走吧!不要再打扰我休息了。”
  说完,月瑶再次钻进被子,又将自己整个蒙了起来。
  傅青云见她说的认真,顿时急了。
  “什么叫走自己的路,是死是活,都和我没关系?你一个女孩子,一个人怎么活?别赌气了,跟我回家吧!” 
  月瑶突然大哭:“我没有家!我的家早就毁了,你们也不是我的亲人!你走!我不要看见你!”说着越哭越厉害了,整个人不能自已。
  傅青云彻底僵住,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  这个时候,冯寡妇听见动静赶了过来。一见这场面,忙对着傅青云劝道:“阿三啊,小月姑娘还病着呢,你暂时别惹她了。”说着又压低声音,“等过两天她过了气头,我帮你劝劝她。”
  事到如今,也只能这样了。
  傅青云道了谢,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了家。
  到家没多久,傅母听说儿子回来了,也赶了过来。
  她一见到傅青云,便恶人先告状,气呼呼的说:“三儿啊!你回来啦,正好有个事跟你说一下。那个小月啊,懒的要死,一天到晚什么活都不干,整天窝在房间里不出来。除夕那天,我就说了她两句,她竟然赌气跑走了。你大嫂、二嫂去请她回来,请了好几次,她都不给面子。让村里人议论纷纷,都以为娘欺负了她……”
  傅母说的气势汹汹又咬牙切齿,一副满肚子都是火的样子。
  傅青云却只是问:“娘,你忘了我离家之时,你答应我的事了吗?”
  傅母一愣,一时想不起来,忍不住问:“你说的是哪一件事?”
  傅青云神色颓败,失望的说:“你说,你会帮我好好照顾小月。而且我跟你说过,她从前一直被人伺候,什么活都不会干,你为什么非得跟她计较这些?”
  傅母这才想起,自己确实答应过这么一桩事。
  可是……
  “那会儿娘以为她要做你的媳妇,那我自然愿意包容她些。哪知道她压根看不上你,还说你年纪大,没姑娘愿意嫁。既然她跟咱家没啥关系,那凭什么还让娘伺候她?”傅母气呼呼的说。
  傅青云蹙眉,正想说什么,却听傅母又说:“说到儿媳,正好娘有一事要跟你说。”
  不知道为什么,傅青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。便听傅母接着说:“你今年已经24,实是不小了。娘想着,这婚事是一天也不能再耽搁了。正好秀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,你大嫂不放心她远嫁,就和我提了一嘴,说想把秀儿许给你。我一琢磨,觉得挺好,亲上加亲。而且秀儿这丫头老实又能干,做媳妇再适合不过了。”
  傅青云听的瞠目结舌,不可思议的说:“娘,秀儿还是个孩子呢!而且我当她是妹妹,你们这样……简直乱点鸳鸯谱!”
  傅母料到儿子不会轻易答应,正要继续劝说,却见傅青云青着脸,语气坚定的说了句:“这事我决不同意!”然后十分无语的回了房间,把门关了起来。
  傅母不死心,追了过去,却发现傅青云将门从里面栓了起来。她便干脆站在门口,一顿苦口婆心的劝说。说孙秀儿如何如何的好,娶了她怎样怎样的划算。
  傅青云听了厌烦不已,一拉被子蒙头睡了一觉。
  这一觉,睡的并不怎么踏实,所幸醒来的时候,母亲已经不在了。
  他松了口气,想着到现在,午饭都还没吃,便打算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。谁知锅盖一掀,发现里面炖了碗菜饭。估计是傅母从两个哥哥家盛过来的。
  看着尖尖的一碗菜饭,傅青云一声叹息。
  匆匆吃过了饭,傅青云无心做别的事,便去村里买了只老母鸡,送到冯寡妇的家。嘱咐她煨了汤,给月瑶吃。怕月瑶还在闹性子,又让冯寡妇不要说鸡是他送的。
  可月瑶很精明,见冯寡妇家突然杀鸡,便觉出不对劲了。然后几句话一诈,就从12岁的冯喜妹的嘴里套出了真相,之后一口鸡汤都没喝。
  而之前傅青云送的那些吃食,也全都送给冯喜妹了。
  傅青云得知后,失落不已,没想到月瑶这么较真。
 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,自从傅青云回来后,月瑶的病就好了起来。初五起,便没再床上躺着了,下午还绣了块帕子。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  ☆、卖绣品
  自从月瑶去了冯寡妇家,傅青云就没再跑活。有事没事的,总在冯寡妇家门口晃荡。
  虽然月瑶平常不出门,但总要出来洗个衣物、晒个褥子什么的。
  每当这时,傅青云就逮着机会一个劲的献殷勤,又是帮干活,又是趁机搭话。
  月瑶厌烦死他了,可傅青云脸皮厚,总是嬉皮笑脸的,让月瑶不好彻底拉下脸。这样几次一闹,月瑶就破功了,对傅青云是气不得,又怒不得。
  这天一大早,傅青云又来冯寡妇家门口晃荡。远远就见月瑶拿着个竹舀,蹲在篱笆前漱口。
  他忙走近,殷切的打招呼:“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?”
  月瑶没理他,自顾自的继续漱口。
  傅青云也不生气,就蹲在一旁看着她。
  月瑶慢条斯理的漱完口,瞥了一眼傅青云,冷冷说:“这要是从前,你敢这么看我,是要被挖掉眼睛,再乱棍打死的。” 
  傅青云说:“若是从前,我也不敢看啊!”  
  月瑶“哼”一声,“你就是欺负我式微了。” 
  傅青云忙叫冤,“我哪里欺负你了?我是在求你,求你跟我回家呢。”
  月瑶瞪他,嗔说:“你是我的谁啊?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家?”
  傅青云一滞,答不上来了。
  月瑶见他语塞,觉得解气。
  她说:“傅阿三,你今天也不接活吗?”
  傅青云无奈的说:“你不回家,我哪有心思去挣钱。”
  月瑶说:“真可惜,本来打算搭你的车一块进城的,看来得找别人了。”
  一听这话,傅青云立刻问:“你要进城?进城做什么?”
  月瑶说:“你管得着吗?”
  傅青云说:“你告诉我,我就送你进城。”
  月瑶傲娇的一扬头,说:“不稀罕!”说完起身做势要走。
  傅青云一急,忙说:“不说就不说,我送你就是了!”
  月瑶粲然一笑,道:“不会让你白送,我会付车钱。”
  傅青云没好气,“我怎会要你的钱。”
  月瑶说:“你若不要,那就别送了,我不占你便宜。”
  傅青云又是一阵没好气,妥协说:“你想怎样就怎样吧!”
  月瑶这才满意。
  傅青云回家取了马车,便过来接月瑶。刚到门口,便见冯寡妇笑眯眯的凑过来问:“阿三,听说你要进城。我挖了点菜,想拿到城里卖,不知道方不方便搭你的车?”
  傅青云见她脚边放着满满一篮子的青菜,显然早就准备好了,忍不住心里纳闷。
  “你好像知道我今天一定会进城的样子。”傅青云说。
  冯寡妇掩唇轻笑,又四下看了看,见月瑶不在,这才小声说:“是小月告诉我的。她绣了些帕子,想拿到城里卖,一个人又不好意思,便让我同去。我想着难得有进城的机会,不如也找点东西去卖卖。”
  正说着,月瑶挽着个包袱和冯喜妹一同从屋里出来了。
  冯寡妇忙和傅青云拉开些距离,然后故意客套的说:“阿三啊,麻烦你了。”
  傅青云了然的回了句,“冯婶太客气了。”
  这个时候,月瑶已经走近。傅青云想着她一个皇宫里长大的公主,竟然要学市井之人去卖东西,觉得十分新奇。
  扫了眼月瑶腕间的包袱,傅青云故意问:“这包袱里装的什么啊?”
  月瑶嗔了他一眼,说:“就不告诉你!”说完傲娇的踩着小凳,上了马车。
  傅青云心说,不告诉我,我也知道。
  接着,冯喜妹和冯寡妇也上了车,一行人就这么进城了。
  马车的速度很快,约莫一个时辰,便到了城里。
  傅青云将马车驶到一处闹市区,这才让人下车。
  “这里是最热闹的一条街,如果要卖东西,选这里应该不会错。”傅青云说。
  冯寡妇连声道谢,一下车便新奇的东张西望。月瑶则紧紧抱着包裹,紧张的有些不知所错。
  卖绣品是她很久之前就想到的挣钱方法,这几个月来,陆陆续续绣了不少帕子和香囊,可到了真正要卖的时候,又觉得不好意思。
  冯寡妇在集镇上卖过东西,比月瑶老练许多。她欣赏了一番城里的繁华后,便拉着月瑶找了干净的地方准备摆摊。
  傅青云心里好奇,也跟了过去。
  月瑶一见他跟来,就别扭的驱逐,“你不去接活,跟着我们做什么?”
  傅青云说:“我接活时间没有数,有的时候送一趟客人,大半夜才能回来。那样的话,谁送你们回家?”
  月瑶说:“用不着你送,我们可以叫别的车。”
  “别的车可没我这么便宜,没有100文,人家是不会送的。”
  月瑶咬牙,“那我们就走回去。”
  傅青云憋着笑,“行了,别不好意思了,我都知道你要卖东西了。就算把我赶走,我也知道!”
  月瑶一听这话,便知是冯寡妇多嘴。
  她生气的对冯寡妇说:“冯婶!”
  冯寡妇忙自己给自己圆场,“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,有什么怕被人知道的?”说着又催促,“时间已经不早了,再耽搁下去都中午了,快点把东西摆出来吧!”
  月瑶还是不想被傅青云看,但他一直赖着不肯走,她又没办法。只能不情不愿的将包裹解开,然后铺在地上,再将帕子和香囊整整齐齐的摆放好。
  正整理着,傅青云蹲了下来,好奇的翻看地上的绣品。
  月瑶一拍他的手,嗔说:“你做什么?别把我的帕子弄脏了?”
  傅青云满脸嬉笑:“我想买一条,总得让我选选花样吧!”
  月瑶说:“不卖!”
  傅青云不解,“哪有做生意,却又不肯卖货的?”
  月瑶一边整理货品,一边头也不抬的说:“别人都卖,就不卖给你?”
  傅青云说:“为什么?”
  月瑶说:“不为什么,就不卖给你!”
  傅青云眼睛转了转,又道:“那就送我一条!你送我帕子,我免了你今天的车费。”
  众所周知,女子的手帕是不能随便送人的。傅青云这么说,明显带有勾人的意味。
  月瑶皱眉,不理会的说:“傅阿三,你走开,别杵在摊口挡着我做生意了。”
  傅青云好脾气的说:“行,我换个地方站着。”说着起身,站到了月瑶旁边。
  月瑶懒得搭理他,往旁边挪了挪,然后便紧张的盯着街上的人来人往,等着生意上门。
  一旁的冯寡妇见她怯生生的,笑道:“你这样是不行的,要大声吆喝,吸引别人的注意。”说着示范的扯开嗓子:“卖青菜喽,新鲜又便宜的青菜,大哥大姐们快来看一看呦……”
  她这么一叫,果然有人过来看青菜了。
  “这青菜多少钱一斤?”一个胖胖的婶子问。
  冯寡妇说:“两文钱一斤,你看这菜的个头多大,叶子绿油油的。”
  胖婶子却嫌贵,一个劲的砍价,最后以三文钱的价格,买走了二斤青菜。
  冯寡妇用草绳捆好菜,乐呵呵的递过去:“吃的好,下次再来啊!”
  胖婶贫嘴:“你再便宜点,我就来!”
  冯寡妇立马叫委屈:“大姐,三文钱的东西,再便宜直接白送啦。这大冷的天,冰地里把菜挖出来,再运到城里,不容易啊,您体谅体谅!”
  胖婶感觉自己不是对手,反正菜买也买了,便打算离开。
  这个时候,傅青云突然凑过来,笑眯眯的说:“大婶,来看看帕子吧!绣工很精致的,保证您喜欢。”
  胖婶并不想买帕子,这种东西,每个女人都会做。但听傅青云说的那么好,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。
  这一看,顿时惊艳。
  ☆、选秀
  “这花色好别致啊!”胖婶忍不住夸了句,说着蹲下身子细看起来。
  傅青云忙将帕子一一铺开来,然后热情的推荐:“您看,式样很多,颜色也丰富,总有一条您喜欢。”
  胖婶便随口问了句:“那这帕子怎么卖啊?”
  傅青云赶紧推了推月瑶,问:“你卖多少钱?”
  月瑶第一次做生意,一下子红了脸,声音轻轻的说:“花色简单的30文一条,复杂的价格贵些,看您要哪一种。”
  “这么贵!”胖婶随即放下手中的帕子,蹙眉说:“你这小姑娘也太会漫天要价了!一条手帕而已,顶多10文钱,你竟然要30文。”
  月瑶顿时一愣。
  她自认为这价格已经非常便宜了,减去布料和针线的成本,光绣工就得花一整个下午的时间。有的图案复杂,甚至得绣一两天。这样一算的话,她一天最多只挣三四十文,一个月也就一两银子。
  而从前她自己买手帕,最便宜的也要一两银子。当然,那些帕子用料珍贵,本就不是这些普通布帛所能相比的。
  可再怎么说,她费了这么多功夫绣出来的东西,若只卖10文钱,那也太廉价了。
  月瑶突然间一阵泄气,被胖婶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  这个时候,冯寡妇凑过来帮腔。
  她一副‘你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’的语气说:“10文钱的帕子,能跟这些帕子比吗?您看看这绣工,这花样,这配色,我敢说,走遍整个安源县,也找不出同样的。而且这面料和绣线用的都是最好的,就算用五年,也不会掉色。大姐,一等价钱一等货啊!莫贪小便宜。”
  胖婶还是觉得贵,看了眼摊位上的帕子说:“倒确实比普通帕子好看些,但30文也太贵了,我一个老婆子,也没必要用这么好的东西。”说着不管冯寡妇怎么劝说,人还是走了。
  第一笔生意失败,月瑶大受打击,有些没自信的问冯寡妇,“是不是真的太贵了?”
  冯婶说:“是有些贵!但你这帕子花样新鲜,也是物有所值。只是普通人家节俭,饭都吃不饱了,更不会把闲钱花在这个上面的,所以只能做有钱人的生意!”
  月瑶听了这话,略感安慰,随即又苦恼,怎样才能让有钱人来买自己的帕子?
  这放眼望去,街上来往穿梭的,都是穿着粗布的白丁。
  傅青云见她愁眉不展,安慰说:“别着急,只要东西好,不怕卖不出去。”说着学冯寡妇那样,帮着叫卖起来:“卖帕子香囊,好看的帕子香囊,走过路过,快来瞧一瞧喽……”
  他声音洪亮,中气十足,叫卖声穿透了半条街,不一会儿,便陆续有几个过路的妇人被引了过来。
  妇人们都觉得帕子好看,但一听说要几十文钱,却都嫌贵,最后一个都没买。
  而一旁冯寡妇的青菜,倒是卖掉一大半了。
  月瑶有些急,对傅青云说:“要不然我把价格降低一点吧!”
  正说着,一对母女走了过来。
  傅青云打量了眼两人,见她们穿着虽然普通,却十分干净整洁,且女儿相貌很是出众。
  那母亲的怀里抱着一匹布,手里拎着一对大红色的老虎鞋,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,像是专门上街来采买的。
  傅青云忽然记起,这种老虎鞋似乎是新嫁娘成婚的必备陪嫁物品。因为他的两个大哥成亲时,两个嫂子的嫁妆里,都准备了这个。
  眼睛转了转,傅青云立刻热情招呼:“大婶,要看帕子吗?正好这里有鸳鸯花样的,放在嫁妆里既吉祥又适合。”
  大婶讶异:“小伙子怎知我要嫁女儿?”
  一旁的月瑶也好奇的看向他。
  傅青云指了指她手中的老虎鞋,笑道:“ 只有要成婚的新嫁娘,才会买这种式样的老虎鞋。”
  大婶夸赞:“小伙子眼真尖,我女儿下月初八成婚。”
  傅青云笑着说:“恭喜恭喜,不知这里有没有小姐中意的帕子或香囊。”
  大婶对傅青云印象不错,当下对女儿说:“如儿,这里的东西倒是精细,挑两件放嫁妆里吧!”
  女儿点了点头说:“确实精致,花样很别致。”
  月瑶鼓起勇气,选了的个素底牡丹花样的帕子递了过去,推荐说:“若是成婚用,小姐可看看这一条。牡丹乃富贵之花,寓意吉祥。”
  大婶凑过来看了眼,发现牡丹用色十分明艳,红彤彤的两朵,煞是好看。便道:“那就买一条牡丹花样的,再买一条鸳鸯花样的,一共多少钱?”
  月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,这两个帕子的图案都比较复杂,她原本定的价格是牡丹40文,鸳鸯50文。可之前的几次失败,让她不敢再说价格,生怕客人嫌贵,又要离去。
  这个时候,傅青云开了口。
  他说:“原本是50文一条,两条100文。但今日新开张,给您算便宜点,两条90文。”
  大婶很痛快,一文钱的价都未还,直接付了钱,将两条帕子买了下来。
  傅青云接过钱,转交给了月瑶。
  月瑶满是激动,待那对母女一走,立刻兴奋的说:“傅阿三,没想到你还挺会做生意的。”
  时隔这么多天,这是月瑶第一次真心的笑脸相对,傅青云的一颗心瞬间热了起来。
  却听一旁的冯寡妇也跟着夸赞,“平时见阿三总是不说话,以为是个嘴笨的。没想到关键时候,还挺能说回道。”
  傅青云不以为意,“做生意不都这么说?没吃过猪肉,总见过猪跑。况且,我不卖力点,若是一条帕子都卖不出去,某人指不定要哭鼻子。”说着睨了月瑶一眼,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。
  月瑶一听这话,便知傅青云故意调侃自己,顿时生气。
  “你才哭鼻子呢!傅阿三,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讨厌了?”
  傅青云说:“我好心帮你卖帕子,你还说我讨厌。”  
  月瑶说:“不稀罕,我自己会卖。”
  傅青云便故意说:“那好吧,你自己卖,我不帮你,看你卖不卖得掉。”
  月瑶更加生气,“哼”了一声,鄙夷的说:“不过是瞎猫遇见的死耗子,瞧把你得意的。”说完头一扭,赌气的不理傅青云了。
  一旁的冯寡妇忍不住的掩嘴笑,打趣说:“你俩啊,真是一对活宝!”
  这话听着有些暧昧,月瑶脸一红,不悦的嗔了句:“冯婶!” 
  冯寡妇知她脸皮薄,没敢再开玩笑。
  傅青云嘴上说不帮月瑶,不过是逗逗她。没多久,又放开声音叫卖起来。
  一旁的冯寡妇卖完了菜,也来帮月瑶。
  许是开了张,人的心情不一样,风水也跟着顺了起来。之后陆陆续续的,又卖掉四条帕子。不过这四条都稍稍降了点价。
  傅青云瞧着正午已经过去,日头微微有些下沉,便劝道:“今天就到这里吧,改天再来卖,不然一会儿要冷了。”
  月瑶却嫌往城里赶太折腾,想一次性多卖点,不肯太早回去。傅青云拿她没办法,只能随着她。
  几人在摊前又守了一个多时辰,直到天色渐渐晚,街上行人渐渐稀少,这才收摊。
  月瑶今天一共卖掉9条帕子,挣了200多文。虽然钱不多,但这是她第一次挣钱,心里非常高兴。正好大家都饿了,便自掏腰包,请众人吃鸭血汤,又叫了一笼肉包子。
  众人吃饱喝足,欢欢喜喜的回了家。
  到冯寡妇家门口的时候,傅青云问月瑶:“你还是不肯跟我回去吗?”
  月瑶今天心情好,没有给他脸色,只是说:“我在这里住的挺好的,不回去了,省的你娘老看我不顺眼。”说着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铜板,塞到傅青云的手里。
  “给你的车钱。”
  傅青云没好气,“你会不会算账?忙了一整天,就挣了这么点。还又请吃饭,又给车钱,再减去面料的成本,还能剩几个钱了?9条帕子,可是要绣好几天的。”
  被他这么一说,月瑶又觉得,自己这钱,挣的真辛酸。
  傅青云将钱又塞到她手里,叹息说:“你拿着花吧!实在不想回去,就先在冯婶这住着。等想回去了,再告诉我。”
  月瑶看着他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,只觉得握在手里的铜板有些热。
  傅青云没在这里久留,说过话后,便离开了。
  月瑶站在门口,看着他驾车离去的背影,情绪莫名有些浮躁。
  一旁的冯寡妇见了,微微摇了摇头,劝了句:“易得无价宝,难得有情郎。阿三对你是真的不错。你啊,别错过了,小心将来后悔。”
  后悔?
  月瑶觉得有些好笑。
  “婶子,不要再开我两的玩笑了。我跟傅阿三不可能。”月瑶说。
  *
  许是在街上吹了风的缘故,这天月瑶回去后,便染了风寒。本来还想继续卖帕子的,只能延缓两天了。
  傅青云得知后,带了红枣和生姜过来,让冯婶熬了汤,给月瑶喝下。嘴里却打趣月瑶:“你瞧瞧你,真不是个挣钱的料,才做了一天的生意就病了。喜妹都比你强。”气的月瑶又要赶他走。
  傅母见儿子整天不接活,尽往冯寡妇家跑,还老是送东西,气的不行。
  但她也就心里气,嘴上并不敢说什么。因为这段时间傅青云每天一回家,脸上就没什么笑容,明显是生气了。
  傅母就有些患得患失,担心儿子跟自己疏远。因为傅青云离家9年,亲情上原本就有些缺失,更需细心维护。
  过了两三日,月瑶的病好了,打算再次进城,傅青云却劝住了她。
  “你性格不适合做生意,身体也不行。不如专心做绣活,回头我去城里绣庄打听一下,看看可不可以在那里寄卖。虽然要分些利,但省精力。如果把去城里奔波的时间,用来多做两条帕子,其实都差不多。”
  月瑶心底里也不想抛头露面,更做不到像冯寡妇那样当街吆喝,所以对卖东西是有些压力的。如今见有别的选择,自然是乐意。
  傅青云便挑了几个样品,独自去了城里。结果绣庄的分利要的太高,并没有谈成,反而听到一个流言。
  这个流言说,新皇登基一年,后宫一直虚空。所以今年要广招美女,填补空缺。
  ☆、各退一步
  新皇宣威帝,和先帝孝惠帝是亲兄弟。
  宣威帝的生母是个五品小吏的女儿,生下他没多久便病逝了。之后,宣威帝被抱给静妃抚养。
  静妃起初对宣威帝十分疼爱,但没两年,她有了亲生的儿子,便不再将宣威帝放在心上。
  静妃很有心计,人前的时候,会对宣威帝嘘寒问暖,一副慈母模样。人后却对他呼来喝去,动则打骂。
  宣威帝长到12岁,对静妃越发怨恨,便去皇后那里告发静妃虐待皇子。
  皇后一直防备静妃,得了这个把柄后,便大作文章,扳倒了静妃。之后为显示自己仁厚,又将宣威帝接到身边,亲自抚养。
  皇后还有一个儿子,比宣威帝大两岁,也就是先皇孝惠帝。
  皇后对孝惠帝寄予厚望,从小要求严格。宣威帝察言观色,从不敢表现的比孝惠帝出众,一直充当着陪衬角色。
  对此,皇后十分满意。
  后来宣威帝成年,按照惯例,他要搬出皇宫,住到宫外的封地去。
  因为是皇后抚养长大的皇子,宣威帝得到一块富庶的封地,封号汝南王。
  离宫后的宣威帝依然温顺恭谦,年年都为皇后和孝惠帝准备礼物。所以孝惠帝对他十分信任,登基之时,处置了好几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子,唯独没动宣威帝。
  后来夏国派使者来访,欲和魏国联姻,共进友好发展。
  夏国是个小国,和亲的六公主又是庶出。孝惠帝有些看不上,又不好佛了对方面子,便将六公主赐给了宣威帝。
  说来也是命。
  夏国六公主和宣威帝成婚不到半年,夏国就发生了宫变。六公主一胞同生的兄长,成了夏王。从此,她的身份也跟着尊贵起来。
  这些年,宣威帝养兵买马,弑兄夺位,背后都离不开夏国的支持。
  不过有传言称,这位夏国六公主十分善妒。成婚之后,一直不准宣威帝纳妾。是以宣威帝的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。而早些年的侧妃和通房,不是死了,就是卖了,一个都不剩。
  所以这会儿突然传出新皇要选秀的消息,百姓们议论纷纷。都说无论无何,也不能把女儿送进宫里,否则肯定是死路一条。
  傅青云听的纳闷,不明白这些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。
  王孙贵族家的秘事,可不是谁都敢往外传的。
  回去以后,傅青云怕月瑶想起父母的死,心里又伤心难过。便没提街上听到的那些流言,只说绣庄分利要的太高,不划算,还得另想别的办法。
  月瑶听了这话,微微沉思了下,忽然说:“那不如让冯婶去卖吧!她今天跑来跟我学绣活,可这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?我想着她卖东西很在行,倒不如我们分工合作。她负责卖,我负责绣,这样大家都有钱赚,也都不费力。”
  傅青云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,便立刻跟冯寡妇说去了。
  冯婶一听说有赚钱,哪有不同意的,开心的不得了。
  为了感谢月瑶,她将家里仅有的三只老母鸡杀了一只。然后用傅青云带来的生姜红枣煨了一锅汤,一屋子三个女人,吃的暖和又满足。
  第二天天气有些阴,因为怕下雨,原本决定去卖帕子的冯寡妇没有进城。和女儿窝在月瑶的房间里,看她给帕子描样。
  月瑶有一手好丹青,描出来的花样惟妙惟肖,东西绣出来后,也是栩栩如生,和旁人的十分不同。
  看着不肖片刻功夫,一幅橘猫扑碟的图案跃于布帛之上,冯寡妇连连称赞。
  “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小姐,画的跟真的似的。”
  一旁的冯喜妹也跟着说:“小月姐姐,你真厉害!”
  说话间,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。
  冯寡妇以为是邻居串门,跑去开门,结果却发现,来人竟是里正。
  她奇怪的问:“您……有什么事吗?”
  里正的目光朝屋里张了眼,问道:“杜姑娘在吗?”
  冯寡妇又是一愣,说:“在呢,您找她有事?”
  里正点点头,说:“你把她叫出来,我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说。”
  冯寡妇应了声,纳闷的去房间叫月瑶。
  而月瑶刚刚已经听见他们的对话了,直接推开房门走了出来。
  “里正,您找我有何事?”月瑶奇怪的问。
  里正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上上下下的将月瑶打量了一番。
  小姑娘脸色有些蜡黄,显得年龄偏大,体质也不好的样子。五官却极为精致,柳叶眉,樱桃嘴,鼻子小巧,一双秋水般的大眼睛,顾盼生姿。
  不仅脸长的好,身姿也婀娜,该细的地方细,该丰满的丰满,像一朵绽放开来的花蕾。不像有些穷人家的姑娘,瘦的像竹竿,完全没张开。
  里正今天将整个村子的姑娘都看了一遍,发现竟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的杜小月。
  月瑶被里正这么一番打量,反感的皱起了眉头。
  “里正!”她不悦的再次询问:“您找我到底有何事?”
  里正回过神来,这才说起正事。
  “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,新皇要挑选秀女,充盈后宫的事?上头下了命令,每个村都要推选一名相貌品行出众的未婚女子。我看来看去,我们村也就杜姑娘比较适合。”
  月瑶一听这话,顿时瞪大了眼睛。
  这太荒谬了!
  魏文泰(宣威帝的名字)是她的亲叔叔。他选秀女,竟选到了侄女的头上!
  里正还在说着:“能够陪王伴驾,是无上的荣耀,杜姑娘可要好好把握啊……”
  月瑶直接打断:“里正,小月并不是村子里的人,只是暂住这里。所以小月觉得,这个名额不应该属于我。您还是推荐其它人吧!”  
  里正一愣,“你不愿意?”
  月瑶说:“小月只是不适合。”
  “哪有什么不适合的?你住在我们村,就归我们村管,我推荐你,那是完全合适的!除非你心里不愿意。”里正说。
  这话就有点咄咄逼人了。
  若月瑶真说不愿意,那就是藐视帝王。
  她面色冰冷的抿着唇,眉头紧蹙。
  一旁冯寡妇见场面僵持,忙出来圆场。
  “里正,你误会小月了。若真有陪王伴驾的机会,哪个姑娘会不愿意?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情呢!只不过啊,小月已经有婚约了。圣上仁慈,总不会逼着人家小鸳鸯生生分开吧!”
  里正一听这话,奇了起来,“杜姑娘许配人家了?许的谁家?”
  月瑶压根不知道冯寡妇会胡说八道,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  却听冯寡妇又抢着说:“不就是傅阿三么!小两口早就私定终身了,这事全村的人都知道。”
  里正直接被说迷糊了,“先前不是说……这杜姑娘跟阿三,只有兄妹之情,没有别的关系吗?怎么现在又成有婚约的了?”
  冯寡妇又说:“这还不都怪阿三他娘,嫌小月娇气,不会干活,小月这才说了句气话。可实际上,小两口好着呢。一个非卿不娶,一个非君不嫁。”
  里正半信半疑,看向月瑶问:“你跟阿三真的有婚约?可有婚书作证?”
  冯寡妇说:“乡下人家,大字不识一个,哪有那么正式?双方都愿意,不就行了。”
  里正有些不悦的看她一眼,说:“我在问杜姑娘。”说完再次看向月瑶。
  月瑶不知冯寡妇为什么扯出傅青云,可事到如今,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,便回道:“没有婚书。不过,若不是因为他答应娶我,我又怎会孤身一人,跟他来这里?”
  里正听了这话,想了想说:“既然如此,乡里乡亲的,我也不好做的太过。
  不过,刚听小冯的意思,似乎阿三他娘不太同意你们的婚事。所以你两的事究竟能不能成,也说不准!
  而我们村里,又实在没有出挑的姑娘。所以我想着,不如咱们各退一步,给彼此一个机会。”
  月瑶说:“怎么个各退一步法?”
  里正想了想,又道:“我给你五天时间,如果五天内,你与阿三成婚,那选秀的事作罢,我权当做了回媒。如果五天过去了,阿三还未娶你,你就得跟我去县城,参加秀女初选!”
  月瑶立马拒绝:“这不公平,五天时间太短了!哪有人家如此仓促成婚的?”
  里正却道:“五天足够了。阿三年龄已经不小,家里人肯定着急,巴不得他快点成婚呢。只要阿三他娘接受你,时间都不是问题。”
  月瑶才不稀罕傅母的接受,可事到如今,她却应也不是,不应也不是。
  ☆、成亲
  “就不能不选吗?”月瑶无奈的说。
  里正一听这话,却沉了脸。
  “不能!”他语气坚决,“你的情况,完全符合标准,我是看在乡邻的份上,才退了一步。若杜姑娘再得寸进尺,就是让我难做了。”
  月瑶蹙眉,心中着实为难。
  这个时候,傅青云的声音忽然想起。
  “那就五日内成婚,绝不让里正难做。”说话间,傅青云从门外走了进来。
  月瑶一愣,不知傅青云什么时候过来的,又在门口呆了多久。想到他刚刚说的话,忍不住不高兴的质问:“傅阿三,你胡说什么呢?谁要跟你成婚了!”
  傅青云立刻冲她使眼色,示意里正还在旁边呢。然后故意说:“小月,你就被跟我娘呕气了。不成婚,难道你要做秀女?”
  月瑶回过神来,以为这是做戏给里正看,心里的防备便卸了下来。
  她斟酌说:“不是我怄气,是你娘不喜欢我。”
  傅青云便又说:“我娘没什么文化,说话直,你别跟她一般见识。以后我会多劝劝她的。”
  月瑶顺势又说:“那好吧!要是以后她再说我,你可要站在我这边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那当然,成了婚,你就是我的娘子,我自然向着你。”
  月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  一旁的里正见小两口郎情妾意,也不好再施压,说了几句恭喜的话,便告辞离开了。
  待里正一走远,月瑶立刻质问傅青云:“你刚才什么意思?为什么跟里正说,我们五日内成婚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不答应他,还能怎么办?这种事,闹大了对你不好。”
  他指的是月瑶的身份,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。
  “可若五日内,我们没有成婚,那又该怎么办?”月瑶问。
  傅青云看着她,眸光微微闪了闪,然后说:“那就成婚!事到如今,只能这么办了。” 
  月瑶一愣,半响反映过来,顿时大怒:“傅阿三,你设计我!”
  没想到月瑶反应这么大,傅青云一慌,又连忙紧张的说:“你听我把话说完。”
  月瑶满眼的不信任,冷冷问:“你还想说什么?”
  傅青云凑到月瑶跟前,低声耳语了两句话。
  月瑶听完,瞪大眼睛,接着却又是一阵愤怒:“傅青云,你当我是傻子吗?鬼才会相信你的话!”
  傅青云焦急的说:“我没有骗你,说的都是真的。你要是不相信,我可以发毒誓。”说完三指指天,面色庄重的说:“苍天在上,我傅阿三在此立誓,若对小月有半句欺瞒,必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。”
  月瑶听的又是一惊。
  人对神明,都是存有敬畏之心的。这样的毒誓听了便让人觉得并不安。
  她急声责备:“谁让你发毒誓了?”
  傅青云见她紧张,反倒开心的笑了,“你知道我没骗你就好。”
  月瑶真是被他惹的气不得,又骂不得,只恼怒的拿眼睛瞪他。傅青云却笑的更欢了。
  一旁的冯寡妇看的一头雾水,奇怪的问:“阿三,你们这是在说了什么?婶子怎么越听越糊涂了?”
  傅青云笑道:“没什么,过两日婶子来吃喜酒便是。”
  冯寡妇“啊”了一声,狐疑了看向月瑶,“小月姑娘答应了?”
  月瑶负气的说:“事到如今,不答应又能怎么办?”
  冯寡妇又是一阵讶异,狐疑的问傅青云:“你刚刚跟小月姑娘说了什么?”她之前还态度强烈的反对,这么会功夫,竟然就妥协了。
  傅青云却神秘的说:“秘密,不能讲。”
  *
  离开冯寡妇家后,傅青云便将事情的经过跟傅母说了。并告诉她,自己决定娶月瑶。
  傅母没有想到,月瑶会放弃做妃子的机会,选择嫁给儿子。
  但她已经有了儿媳的人选,又和月瑶有结,所以不怎么愿意。便委婉的劝儿子:“其实小月娇生惯养,去做妃子反倒合适。我们家是泥土里刨食的农户,平日里吃的是粗茶淡饭,也没钱请丫头伺候她。她跟我们,未必过得到一块去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娘,这是你对小月有偏见。小月虽然娇气,却也是能吃苦的。前些天她去城里摆摊卖绣品,一天就赚了200多文呢。至于粗茶淡饭,她都吃了那么久,也没说不好吃。只是毕竟大户人家养出来的,不太会干活。这个平时稍微照应点就行了,也用不着请人伺候。她是个可怜姑娘,娘你就别跟她计较了。”
  傅青云这么好言好语的一说,傅母的心多少软了些。但想到那杜小月的嚣张模样,还是有些气不过。
  她轻叹一声,说:“娘不是跟她计较,娘是心疼你啊!娶这么个娇惯大的姑娘,往后受罪的可是你!”
  傅青云说:“娘,你想多了。无非就是多做点家务,能受什么罪?而且娘你得想想,如果没有月瑶,我们哪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?”
  一说到房子,傅母没话说了。
  就因为这房子,她已经被村里的闲言碎语淹没了。如今若再反对儿子的婚事,外面不知又要说什么。
  摆了摆手,傅母说:“罢了,你既喜欢,那就娶吧!”  
  搞定了母亲,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。
  房子家具都是新的,稍微打扫一下,再买些结婚用的物品,将新房稍微布置一番,便像模像样了。
  然后就是准备宴席。
  村里人办酒,没那么多讲究。请个会烧菜的厨娘掌勺,其它端菜洗菜的杂活,就叫关系好的庄邻来帮忙。不用给钱,等下次人家家里办酒,再去帮忙还回去就可以了。 
  几天时间,很快过去,眨眼便到了成婚当日。
  这段时间,月瑶一直住在冯寡妇家。正好她没娘家,便将冯寡妇的家当作娘家。
  成亲之日,傅青云骑着马,直接来冯寡妇家接亲。
  因为只有5天时间,月瑶也没准备嫁妆,只仓促的做了身嫁衣,然后换上衣服,盖上盖头,便坐在房间里等傅青云来了。
  屋里已围满了等着抢喜钱的大人小孩,一见男方的人来,便赶紧关了门,嚷嚷着让新郎从门缝里塞钱,等塞的够了,才肯开门。
  傅青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总算破开了第一道大门,接下来还有新娘的房门。
  他有了经验,不再一个个的给,而是抓了一大把红包,趁着她们掩开小缝讨喜钱时,往地上一撒。
  里面的人惊呼着,全都蹲下去抢喜钱。傅青云便赶紧推开房门,闯了进去。
  月瑶压根不知道,傅青云会这么快进来。因为开第一道门的时候,外面闹了不短的一段时间。
  她从没见过这种场面,觉得很新奇,正坐在床边饶有兴趣的看着,喜帕也没盖。
  这个时候,傅青云却进来了。
  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,头发梳的整整齐齐,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,显得整个人活泼又精神。
  月瑶从没见过这样的傅青云,忍不住一怔。却猛地听见一个小媳妇尖声叫道:“新娘子,你的喜帕没盖。快,把喜帕盖上啊!”
  月瑶猛的回过神来,忙慌乱的盖上帕子。结果手忙脚乱间,帕子盖的歪歪扭扭,一边高一边低的斜着,惹得傅青云忍不住低笑。
  他走上前,将月瑶的喜帕理正,而后声音愉悦的说:“娘子,我们该出发了。”
  一声娘子,叫得月瑶的心一跳。却听傅青云又说:“上来吧。” 
  月瑶透过喜帕下面的缝隙,看见傅青云背对着她俯下了身,一副要背她的模样。
  她微微迟疑了下,便趴了上去。
  这并不是傅青云第一次背她了。从前逃难,她走不快,傅青云便直接背着她,撒开退就跑,背之前都不跟她打声招呼。害的她羞恼半天,总觉得这人是故意的。
  在众人的簇拥下,傅青云背着月瑶出了李寡妇家的门。出门的时候,跨了火盆,又有人放了爆竹,喜庆的气氛顿时变浓郁了。
  之后,傅青云将月瑶放在马背上,而后牵着马,领着一群看热闹的庄邻在村里走了一圈,这才将月瑶领进家门。
  再然后就是拜天地。
  拜完了天地,月瑶被送进了洞房,傅青云则在外面招呼宾客。
  房间里只有月瑶一个人,她闲着没事,直接掀了喜帕,好奇的四下打量。
  这个房间,原本是她住的,如今却成了她和傅青云的房间。月瑶的心里有些不悦。
  房间里,到处都是红彤彤的。
  被子、枕头、床单,全都换成了红色。所有的物品上面,都贴着红双喜。桌上燃着红烛,还摆了许许多多红色的吉庆物品。
  她撇了撇嘴,心说:只是假成亲,傅青云搞这么正式做什么?
  没错,傅青云那天在她耳边说的是:假装成亲,等风波过了,再和离。  
  ☆、我冷
  虽然傅青云说的跟真的似的,还发了毒誓,但事关女子清白,月瑶不敢大意。
  她悄悄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,藏到枕头下面。心里想:要是傅青云敢不规矩,就用这个吓唬吓唬他。
  可若是吓唬不住,那她会真的刺下去。
  但杀人肯定是不能的,最多刺一个小口,让他知难而退。就怕控制不好力道,把人伤重了。
  想到这里,月瑶又忍不住纠结。
  这个时候,房间的门被人推开。
  月瑶抬头望去,发现是冯喜妹拎着个食盒,走了进来。 
  “小月姐姐。”冯喜妹欢喜的叫了一声,“外面开席了,阿三哥哥让我给你送点吃的。”
  月瑶讶异:“不是说新娘子洞房前,不能吃东西的吗?”
  据说是怕新娘子总是要解手,不太方便,所以只能在出门前象征性的吃两口长寿面,之后连口水都不能喝。
  冯喜妹掩着嘴笑,“阿三哥哥心疼你呗,怕你肚子饿。他说规矩是人订的,没必要太讲究。”
  月瑶觉得也是,又不是真结婚,讲究那么多做什么?遂掀开食盒,吃了起来。
  却听冯喜妹又说:“小月姐姐,你先吃着,我去坐席了,回头帮你收碗筷。”
  月瑶说:“快去吧!谢谢你了。”
  小姑娘便又欢欢喜喜的出了新房。
  月瑶饿急,没多久便将送过来的饭菜吃了个精光。
  她将空了的碗筷放入食盒,等着冯喜妹过来收东西。结果等了老半天,小姑娘也没来,反倒等来了傅青云。    
  傅青云喝了酒,脸红彤彤的,一进房门便朝着月瑶而来。
  “娘子……让你久等了。”他坐到月瑶的身边,拉着她的手,醉醺醺的说。
  月瑶顿时警惕,猛的起身,防备的说:“傅青云,你……你要干什么?别忘了你发的毒……”
  正说着,胳膊却被傅青云一扯,整个人被他拥入怀里。紧接着,嘴巴又被傅青云捂住。
  月瑶顿时大惊,以为他要干什么坏事。正要挣扎,却听傅青云声音清明的在她耳边小声说:“外面有人听墙角,你配合点,别让人家发现端倪。”
  月瑶一愣,狐疑的转头看向门口,发现门缝虚掩,并带有有轻微的声响,忍不住蹙眉,不悦的说:“你让他们走。”  
  傅青云说:“不行,这是我们村的风俗,把人赶走不礼貌。”说着加大音量,用醉醺醺的音调故意说了句:“娘子,春宵一刻……值千金,我们……睡觉吧……”然后整个人趴在月瑶的身上,一副醉的不清的样子。
  月瑶吃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,只觉得傅青云靠的实在是太近了。他的头就搁在她的肩膀上,一阵阵灼热的呼吸,直往她的脖颈里灌,惹得她身体忍不住的轻微颤抖。
  她试着推了推傅青云,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,却发现傅青云两只胳膊,抱着她的腰,根本就推不开。
  月瑶有些恼怒,生气的说:“你离我远一点。”  
  傅青云却说:“洞房花烛夜,离的远了,别人会怀疑的。一会儿我们躺在床上假装睡觉,外面人觉得没意思,自然而然就走了。”
  月瑶挑眉:“跟你睡一张床?”
  傅青云立刻保证:“只躺一会儿,等人一走,我就睡地上。”
  月瑶说:“猪才会相信你的话!”说着一阵挣扎,想将傅青云推开。
  这个时候,门外却传来一阵男人们的窃笑声。
  月瑶一惊,动作忽然顿住。
  傅青云趁机又说:“他们就是想看热闹。你越闹腾,他们越不想走。咱们假装睡着了,没动静给他们瞧。他们觉得没意思,自然就走了。”
  月瑶气极,却又没办法,只能拿眼睛瞪他,然后气呼呼的说了句“山野刁风”!说完一把推开傅青云,赌气似的衣服也不脱,直接往床上一躺。然后又翻了个身,背对着他。
  傅青云偷偷的笑,不急不缓的脱了外袍和鞋子,也跟着上了床。然后掀开被子,将两人的身体都盖了起来。
  月瑶感觉到后,又是一阵防备,立刻转身问:“你干什么?”
  傅青云说:“盖被子啊!”
  月瑶说:“我不冷。”说着一把掀开被子。
  刚掀开,傅青云又盖了上来,嘴里说着:“正月里夜正寒,哪有不冷的,小心感冒了。”
  外面再次响起笑声,并且比上一次还大了些。
  月瑶越听越觉得猥琐,忽然大声的斥喝:“笑什么笑?没见过人家成亲啊!”说完又气呼呼的下床,将房门用力一推,栓了起来。
  傅青云坐在床边拍手,压着声音笑着说:“娘子威武!”
  月瑶又瞪他,“谁是你娘子!”说着双手一叉腰,命令的说:“你,下来,睡地上!”
  傅青云顿时为难,一副商量的语气说:“外面人还没走呢,给我留点面子。”
  月瑶懒得跟他废话,直接拉开柜子,先在地上铺一层席子,再铺一层褥子和床单,然后又扔了床被子在上面。
  弄好之后,她也不叫傅青云,直接爬上床,从枕头下面摸出匕首,然后指着他,故作凶狠的逼问:“睡不睡?”
  傅青云没想到月瑶竟然带了凶器。
  这把匕首还是当初逃亡的时候,他给她带着身上,以防万一用的。
  没想到现在却被她拿来吓唬他!
  傅青云哭笑不得,作势害怕的说:“你想干嘛?可别乱来啊!”
  见他害怕,月瑶顿时有了底气,说话的气势又强了几分。
  她说:“你要是敢对我不规矩,我就拿刀子捅你。说到做到。”
  傅青云忙说:“不敢不敢,我现在就睡地上去。”说着起身下了床,乖乖个躺到地上。
  见他肯听话,月瑶松了口气,收了匕首再次放到枕头下面。想了想,又将纱帐放下,这才和衣躺在床上。
  她心里还是不大放心,怕傅青云半夜不老实。
  虽然从前两人也共处一室过,但今天气氛太暧昧了,让她十分没有安全感。
  于是月瑶一直睁着眼,不让自己太早入睡,并时刻注意着傅青云那边的动静。
  这个时候,傅青云却突然开口说话。
  他说:“娘子,我冷!”
  月瑶说:“不准叫我娘子。”
  傅青云便又说:“小月,我有点冷!”
  月瑶说:“你之前床上不也盖这么多?”
  傅青云不悦:“地上有凉气,怎么能和床上比。”
  月瑶说:“那怎么办呢?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被子和褥子了。要不然……把我的羊毛毯给你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不用,你怕冷,给你垫。”
  月瑶说:“我在床上,垫的也厚,不怎么觉得冷。”说着起身,开始拉被子。
  傅青云语气急了几分的制止:“都说不用了,你自己垫吧!别回头又染上风寒。”
  “可你不是说冷吗?”
  “那你就不能让我睡到床上去?一床毯子管什么用。”
  月瑶忽然就明白过来了。
  这家伙是故意喊冷!
  她没好气的说:“我看你还是冷着吧!”说着躺下,不再理会傅青云。
  傅青云还想逗她说话,发现没什么用,便故作委屈的叹了口气,叹的很用力,以确保月瑶能听见。
  然后他掀开被子,就这么裸/着睡了一夜。
  第二天起来,傅青云如愿的受凉了。
  ☆、刁难
  傅青云平时身体素质非常好,相处这么长时间,月瑶从未见他生过病。所以当早上起来,傅青云接连打了三个喷嚏,月瑶十分意外。
  “你怎么了?”月瑶问。
  傅青云吸了吸鼻子,幽怨的说:“昨天冻着了。”
  月瑶第一反应就是他在作假,没好气的说:“以前又不是没睡过地上,怎么没见你冻着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以前是春秋天,哪有现在这么冷。”说着又打了个喷嚏。
  月瑶还是不大相信,但看他样子,又有些像真的,便又半信半疑的问:“你真的生病了?”
  傅青云说:“骗你做什么?不信你摸摸,我头晕晕的,估计都发热了。”说着低下头,脑门往月瑶跟前凑。
  月瑶迟疑了下,犹豫的碰了碰,随即又收回。
  “怎么样?热不热?”傅青云问。
  月瑶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,“好像是有些热。”
  “我就说没骗你吧!”
  月瑶瞪他:“你还说,给你毯子不要,活该!”说着又道:“今晚毯子给你垫,一会儿去刘伯那给你抓点药。”
  刘伯是隔壁村的一个赤脚大夫。
  傅青云却说,“只是小病,喝点姜汤就好了,抓什么药。”说着却又打了个喷嚏。
  月瑶没好气,“你老实吃药吧!”说完推开房门,走了出去。
  谁知刚一出门,就看见傅家所有的人,都聚在大厅,并全都朝她看了过来。
  月瑶吓了一跳,奇怪的问:“你们怎么都在这里?”
  卢巧儿笑着说:“我们这儿的风俗,新妇进门第一天,是要给父母兄嫂敬茶的。我们怕弟妹久等,所以来的早了些。”
  这个时候,傅青云也跟着从房间出来。一见众人,才想起今天要敬茶。
  他有些抱歉的说:“让母亲和哥哥嫂嫂们久等了。”
  傅母的目光在儿子和月瑶的身上扫了扫,淡淡道:“新婚燕尔,能理解的。让你媳妇去准备茶水吧!”
  傅青云应了一声,便准备跟月瑶一起去厨房。
  刚要走,便听傅母又说:“阿三你留下,把昨天的账跟我算一下,我总觉得有些不对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这有什么可算的?回头再说吧。”说着又要走。
  傅母却又叫住他,“别走啊,哪有男人总往厨房跑的?新妇茶新妇茶,本来就该新妇自己去准备,你去做什么?”
  傅青云说:“哪那么多规矩,有的喝不就行了。”说着见月瑶已经出了大厅,又连忙跟了上去,气的傅母脸色一阵难看。
  她本想刁难一下月瑶,摆一摆婆婆的威严,结果儿子非要跟过去,到时候肯定要帮她。
  一旁的李翠娥因为没能如愿将妹妹嫁给傅青云,心里一直憋着股气。这会儿便趁机火上浇油的挑拨,“瞧三弟那宝贝的劲,咱们这个弟妹,可真不简单。”
  傅母听的眉头又皱了起来。
  厨房里,月瑶看着空了的水缸,一根干草都没有的后灶,奇怪的说:“怎么水和干草木柴都用的干干净净,一点都不剩?”
  傅青云回想母亲刚刚一个劲想要叫住她的样子,却是隐隐明白了些什么。
  “可能昨天办酒用光了,我去挑点水来。”傅青云说着拿了水桶扁担,出了门。
  月瑶也不好一直干等着,便去外面草垛拔干草。到了那里却发现,整个草垛都淋了水,湿哒哒的根本没法用。
  月瑶就算再傻,这会儿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,只气的脸都青了。
  傅青云挑了水回家后,发现月瑶不见了。
  他将水倒进缸里,而后唤了两声月瑶的名字,但没人应。便来到客厅,问众人:“有没有看见小月?”
  傅母奇怪的说:“她不是跟你在一块的吗?”
  傅青云蹙眉,“我出去挑了个水,回来人就不见了。”
  傅母自觉抓到了月瑶的把柄,脸一沉,怒道:“真是不像话,进门第一天,新妇茶也不敬,人倒不知道跑哪去了。一点规律都不懂,也不知家里人是怎么教的。”
  这充满刁难和训斥的语气,听的傅青云眉头一皱。但此刻,他更担心月瑶。
  人突然不见了,其中肯定有原因。一时间,也顾不得母亲的态度了。
  他再次询问:“你们真的没见到她?”
  傅母没好气的说:“没见到,还能骗你不成。”
  傅青云立刻转身,朝门外跑去。
  傅母一见,起身大叫:“三儿,你要去哪儿?”
  傅青云没有回答,人却跑远了,惹的傅母又是一阵不高兴。
  傅青云离开后,在周围问了一圈,才知月瑶又去了冯寡妇家。等他赶到,却发现月瑶坐在冯寡妇家的长桌上,惬意的一边喝粥,一边吃玉米饼。
  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,傅青云松了口气,随即奇怪的问:“怎么突然来冯婶家了?吓了我一大跳,找了你好半天。”
  月瑶哼了一声,气呼呼的说:“以后我还住冯婶家,省得你娘老刁难我。”
  傅青云顿时急了,往月瑶身边一坐,劝道:“咱们已经成婚,你怎能还住这里?”
  月瑶说:“怎么就不能了?我想住哪里,就住哪里!”
  “才成婚一天,村里人是要议论的。”
  “议论就议论,我无所谓。”
  傅青云又是一急,讨好的说:“我代我娘跟你道歉,并跟你保证,一定不让她再为难你。你就跟我回去吧!”说着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。
  月瑶一抽袖子,语气坚决的说:“不回不回!你走吧,别在这里烦我。”
  傅青云蹙眉看她,忽然抚额,痛苦的说:“啊……头好痛。”接着又咳嗽了两声。
  月瑶吃饭的动作一顿,转头瞄了他一眼,语气不冷不热的说:“不舒服就回去休息,还呆在这里做什么?我又不是大夫。”
  “你回去,我就回去。”傅青云说。
  月瑶‘哼’了一声,“你爱回不回。”说着饭也没心思吃了,一拍筷子,气鼓鼓的回了房间。
  傅青云立马又跟了过去。
  月瑶说:“你跟着我做什么?”
  傅青云说:“你非要不回去,我就只能搬过来,跟你一块住在冯婶家了!”
  一听这话,月瑶顿时大怒。
  她之所以坚持要住在冯寡妇家,其中一个原因,就是想躲着傅青云。谁知他现在又说要搬过来,这算怎么一回事?
  月瑶生气的说:“冯婶没人丈夫,你一个男的,住在这里像什么?”
  傅青云一阵咳嗽,半响才说:“我也知道不合适,可谁让你不跟我回去的?你不跟我回去,村里人会笑话我,说我留不住媳妇。男人的面子有多重要,你知不知道?而且里正也会怀疑的。”
  月瑶蹙眉,直觉傅青云是在耍花招。可又觉得,他说的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。
  想了想,月瑶退步说:“那你保证,你娘不再招惹我,不然我还住冯婶这,再也不回去了。” 
  这个时候,冯寡妇走了过来,笑着说:“小月你想来就来,就当这儿是你的娘家,住多久都可以,婶子不收你房钱。”
  月瑶绽开笑容,甜甜的说:“谢谢冯婶。” 
  傅青云则一脸的无奈,“冯婶,人家都是劝和不劝分,你怎么还添乱呢?”
  冯寡妇‘哼’了一声,不客气的说:“去问问你娘,哪有新婚第一天就这么刁难人的?厨房里没柴没水就算了,还把草垛淋的湿漉漉的。真亏她想的出来!她就是欺负小月没娘家,否则哪敢这么欺负人。”
  傅青云听的一愣,没想到母亲还把草垛给淋湿了。怪不得月瑶突然又跑回了冯寡妇家。
  他站起身,脸色不太好的说:“我先回去跟我娘谈谈。”
  冯寡妇点点头,说:“这样最好!等你娘意识到自己错了,你再来接小月吧!省的这会儿回去,又要看你娘的脸色。”
  这一次,傅青云没有勉强,点了点头说:“那小月就劳烦婶子照应了。”
  冯寡妇说:“乡里乡亲的,说什么照应不照应的。”
  傅青云离开冯寡妇家后,并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驾车去了城里,买了个训练有素的婆子。
  他细细看了身世书,婆子曾在大户人家做过,有伺候人的经验。后来那户人家生意出现问题,家道中落,才把奴仆发卖掉。
  傅青云把婆子带回家,对傅母说:“娘,这位是孙大婶,我请来照应家里的。以后家里有什么活,只管吩咐她去。”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  ☆、安宁生活
  傅母一时都没听明白,看了看陌生的孙婆子,奇怪的问:“她是什么人?为什么要帮我们家干活?”
  孙婆子上前,福了福身,不卑不亢的说:“老夫人好,婆子被少爷买回来的,往后就是家里的奴仆。您有什么吩咐,尽管使唤。”
  一声‘老夫人’,直接将傅母叫的分不清东南西北。
  她是个乡下人,很多时候连饭都吃不饱。从来都不敢想象,有一天,家里会养奴仆,自己会被人唤做‘老夫人。’
  晕晕乎乎了好一会儿,傅母才将傅青云拉到一边,奇怪的问:“怎么回事啊?你怎么突然买了个婆子回来?”
  傅青云说:“不是我买的,是小月买的。她说自己不会干活,为免娘嫌弃,就买了个婆子回来,代替她干活。”
  傅母又讶异,“那买一个婆子要多少钱?”
  傅青云说:“没多少钱,也就一两多银子。只是往后每月都要给工钱,起码三百文。”
  傅母乍舌,“这么多!一年都三四两银子了!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?”
  傅青云道: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小月有钱!”说着又道:“娘,你以后别老为难她了。我们家现在日子越过越好,还不都是因为小月。以后你有人伺候,再也不用干粗活,只管享福就好,全村的婶子都会羡慕你。谁有你福气啊,娶个儿媳又是出钱盖房,又是倒贴马车,还给婆婆买奴仆。”
  傅母沉默,半响软了语气说:“我也知道,咱们家确实占了她不少好处。娘也不是那种狼心狗肺,不懂感恩的人。本来我也挺喜欢她的,就是老觉得她高高在上,不太把娘放在眼里,对你也不怎么上心的样子。”
  傅青云立刻说:“她要是不把娘放在眼里,又怎会给娘买奴仆?要是对我不上心,干嘛还要倒贴我们家?娘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有钱人,那些人从小就被捧着,身边全都是阿谀奉承的人,所以压根不懂怎么放低身段。你是不能将他们跟身边的穷人比的。你只要知道,小月如今跟我们是一家人,肯定是向着我们的,那就行了。”
  傅母想了想,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  “那她怎么新婚第一天,人就不见了?连新妇茶也不敬,这像话吗?”
  傅青云又说:“娘,你不跟我说这件事,我还要跟你说呢!成婚第一天,有你这么刁难人的吗?厨房里没水没柴也就算了,做什么还要把草垛淋湿?没有干草,怎么升火?小月急的眼睛都哭肿了,躲在冯婶家不肯出门见人。”
  傅母一听这话,却蹙眉叫了起来:“我什么时候把草垛淋湿了?厨房里的水确实是被我倒掉的,柴草也是我搬走的。我也没别的意思,只是觉得小月不太会干活,想教导教导她。可不是我干的事,你们可别乱说。”
  傅青云一愣,奇怪道:“那我们家的草垛是怎么回事?”
  傅母也纳闷。
  一开始,她怀疑月瑶瞎说,故意给她添罪状。结果跑到草垛边一看,发现确实是湿的,顿时破口大骂。
  “哪个手这么贱,我家草垛碍着你什么事了,要把它弄湿?是闲得没事做,手要烂了怎么着……”
  傅青云听的哭笑不得,上前劝道:“娘,孙婶在一旁看着呢。您现在是老妇人了,言行举止得端着点,别让人家笑话了去。”
  傅母瞪他:“去去去,什么老夫人,打趣起娘来了。”话虽这么说,却是不再骂了,走起路来的身姿,也变的挺拔了。看的傅青云忍不住偷偷发笑,心里却纳闷,这草垛既然不是母亲弄湿的,那又是谁弄湿的?那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?
 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,傅母看着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孙婆子,又听说月瑶被气哭,早已彻底消了气,便对傅青云说:“去把小月接回来吧!刚成婚的新嫁娘,老呆在别人家,算怎么回事。”
  傅青云听她语气和缓,松了口气,却还是不放心的又嘱咐:“娘,你往后可别为难小月了。你看小月对你多好。”  
  傅母没好气的嗔说:“知道了知道了,瞧你那宝贝劲。”
  傅青云‘嘿嘿’笑了两声,遂奔向冯寡妇家。
  月瑶这一整天,都在房间里绣帕子。冯喜妹搬了个小凳坐旁边,跟着学。
  她没有功底,平时缝缝补补还可以,真正绣图案,针法乱七八糟。一天过去,经过两次拆线,才终于绣好一个寿桃图案的帕子,尽管针法不均匀,好歹是有些形似了。
  小姑娘非常开心,拿着帕子去冯寡妇面前卖乖。
  这个时候,傅青云来了。
  “回家吧!我跟娘说好了,她往后肯定不会再为难你。”说着将事情经过,跟月瑶说了一遍。
  月瑶没想到只是半天时间,傅青云竟然买了个婆子回去,忍不住叫道:“你钱很多吗?这么乱花钱!就我们家这状况,还买奴仆。往后又多了笔开销,你承担的起吗?
  一句‘我们家’,听的傅青云心生荡漾。
  他笑着说:“放心,能承担的。家里还有二十七八两的银子呢。明天我就去买田产,再买两头猪,买些鸡鸭鹅。家里会越来越好的。”说着目光热切的看着月瑶。
  月瑶被他看的一阵不自在,将目光撇向别处。
  她还是不太想回去,总觉每晚和傅青云单独相处有些危险。
  可傅青云连婆子都买了,傅母又改变了态度,一时之间,她没有别的理由留在冯寡妇家,只能跟着回去。
  傅青云非常开心,一路嘴角都上扬着的。
  到家后,傅母正在指挥孙婆子做饭,看见月瑶回来,乐呵呵的说:“小月啊!晚饭就要好了,你们先回房休息,等好了叫你们。”
  月瑶被傅母突然间的体贴,搞的整个人一愣,紧接着浑身不自在,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。
  傅青云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,月瑶回过神来,这才别扭的说了句:“知道了。”
  却听傅母又微微扭捏的说:“小月啊!从前娘脾气不大好,你别往心里去。如今都是一家人,咱们和和气气的,都不记仇!”
  月瑶又是一愣,陌生的看着傅母堆满笑容的脸。严重怀疑眼前的人,和傅母并不是同一人。
  傅青云见她发愣,又扯了扯她的袖子,月瑶这才应付的说了句:“这是自然的。”
  傅母又是一阵笑,然后说:“行了,都去休息吧。”
  月瑶满是不真实的回了房间,刚一进门,便忍不住的说:“这是你娘吗?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?”
  傅青云笑道:“她心里高兴!有孙婶在,也不会总盯着你干活了,往后你想怎样就怎样。这叫花点小钱保安宁。”
  月瑶睨了他一眼,嗔说:“你倒是有办法。”
  傅青云故意调侃:“没有办法,媳妇怎么肯回家?”惹的月瑶作势打他,“谁是你媳妇?”
  傅青云也不躲,还故意往上凑,让月瑶打了的正着,然后故意喊疼。
  月瑶知道他在装,又忍不住笑骂:“真是个赖皮。”
  笑闹间,外面孙婆子喊吃饭了。
  这顿饭,吃的月瑶也是一阵不真实的感觉。
  首先,菜色比平时丰盛了些;其次,傅母竟然主动给月瑶夹菜;最后,在傅青云的偷偷示意下,月瑶也给傅母夹了一筷子的菜。
  整顿饭其乐融融,一副婆婆慈爱,儿媳孝顺的模样。以至于饭菜究竟是什么味道,月瑶都没怎么感受到。
  吃完了饭,锅碗有人洗,热水有人烧。月瑶可以心安理得的享用,不用看傅母的眼色,也开始觉得,这孙婆子买的值了。
  就在她准备迎接以后的安定生活的时候,傅母突然来到他们的房间,并对她说:“小月啊!孙婆婆的房间得铺床。三儿从前的褥子和被子,是不是在你们房间?”
  ☆、今晚我睡哪
  月瑶顿时一僵,恍然想起家里只有三套被褥。如今孙婆婆一来,占去一套,傅青云就没有了。那他今晚怎么睡觉?
  眼看着傅母将被褥全部抱走,月瑶既焦急又不安。
  一旁的傅青云却是一喜。
  他本想装病,用苦肉计一点一点的接近月瑶。结果这么一来,反倒帮了他一把。
  待傅母离开后,傅青云悄悄的瞟了月瑶一眼,试探的问:“被褥被拿走了,今晚我睡哪里?”
  他不问还好,一问,月瑶便疑心,这事是他故意安排的?忍不住眉头一竖,质问说:“你买人回来,为什么不准备被褥?”
  傅青云有些委屈:“匆匆忙忙的,我哪来得及想那么细?”
  月瑶不信任他,哼了一声说:“我不管,你自己想办法解决。要么去别人家借,要么睡到别处去。”说完上了床,把蚊帐放了下来,边边角角都掖好,将傅青云隔离在外面。
  傅青云不死心,装可怜的说:“大冷的天,家家被子都不多,上哪去借?再说了,我们刚成婚,别人会怀疑议论的。”
  月瑶说:“不管不管,反正别想睡我的床!”
  傅青云又哀求:“就让我睡一个晚上,我靠边躺着,不碰着你还不行?明天我就去买新被褥。”
  月瑶坚决的说:“不行!想都别想!”
  傅青云叹气,可怜巴巴的说:“那我就只能趴在桌子上将就一晚了。”说着又是一声叹:“昨夜染了风寒,都还没好,今夜又要挨冻。”
  床上的月瑶顿了顿,迟疑着没有说话。
  傅青云见她没反映,认命的走到桌边,趴了下来。
  月瑶透过蚊帐,瞧见他动作,忍不住说了句:“你身上披件袄子。”
  傅青云轻‘哼’一声,负气似的没理他。
  月瑶咬唇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坐在帐中盯着傅青云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。但傅青云始终没再理她,动也不动,睡着了似的。
  月瑶干脆也躺了下来,却总是睡不着。
  这个时候,帐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。没过多久,又是一声。之后断断续续,咳嗽声就没怎么停过。而傅青云动来动去,睡不安稳的样子。
  月瑶疑心他作假,因为之前明明好转了很多,晚饭时都没怎么咳。怎么这会儿功夫,又变严重了?
  可她又吃不准,一时辗转反则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  傅青云一直注意着月瑶这边的动静,见她还没有睡,便故意咳的更厉害了。
  月瑶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句:“你怎么了?咳的这么厉害?”
  傅青云假装讶异的说:“怎么你还没睡?”
  月瑶没好气:“你一直的咳嗽,我怎么睡?”
  傅青云微微愧疚,“那我忍着点。”
  结果还是咳,只是声音稍稍小了点,努力压制着的样子。
  他这个样子,月瑶就算睡觉,也是睡的良心不安,索性豁出去的说:“要不然……你到床上来睡吧!”说着又立马强调:“先说好,你不能碰着我,不准对我不规矩!”  
  原本趴在桌上的傅青云,立马直起了身体,想都不想的连声保证:“你放心,我肯定不碰着你,肯定规规矩矩。”
  月瑶还是不放心,可话已经说出去了,又不好反悔,便又道:“只准你睡一个晚上,明天去买被褥。”
  傅青云满口答应,“明天一定买。”说着又道:“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?”
  月瑶迟疑的‘嗯’了一声,傅青云这才掀开蚊帐,上了床。
  刚一进去,月瑶便扔给他一个枕头,命令的说:“你睡那头!离我远点!”说着想到一事,又道:“你有没有洗脚?”
  傅青云说:“洗了,保证没味。你要不放心,我再去洗一遍。”
  月瑶说:“算了算了,离我远点就行,睡吧!”说着躺了下来,又往床里头挪了挪。
  傅青云规规矩矩的睡在最外头,只盖了被子的边边,两人之间,隔了很宽的一段距离。
  但月瑶还是不放心,整个人全神戒备。结果却发现,傅青云上床没多久,就睡着了……
  他睡着后不打呼噜,但呼吸重且绵长,显得睡眠很深的样子。
  月瑶细细注意了会,觉得不像是装的,忍不住暗想:难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?傅青云对她,压根就没有邪念?
  但不管怎么说,身边躺着一个大男人,月瑶始终无法坦然。所以过了好一会儿,才终于睡了过去。
  她刚睡着没多久,傅青云便睁开了眼,然后试探着往月瑶身边靠了靠。见她没反映,又大着胆子伸出手,捏了捏月瑶的脚丫子。想到她刚刚嫌他脚臭,傅青云有种报复的快/感。
  月瑶的脚很小巧,傅青云一只手就可以握住。皮肤也极好,柔滑的仿佛上好的丝绸。只是冷冰冰的,一点儿温度也没有。
  傅青云没想到她在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,竟然都没把自己捂热。便将一对玉足,挪到自己的胸口捂着。然后不知不觉中,真正的睡了过去。
  第二天,月瑶醒来。发现这一夜睡的特别沉,身上也暖洋洋的,十分舒坦,忍不住惬意的伸了个懒腰。
  结果却发现,自己的一双脚,被什么东西束缚着。
  她挣了挣,却听见一声含糊不清的声响,这才猛然想起,傅青云也躺在床上呢。
  月瑶一惊,立刻坐了起来,并羞恼的质问:“傅阿三,你……你抓着我的脚做什么?”
  傅青云被他这么一动又一叫,也醒了过来。
  他揉揉眼,疑惑的问:“怎么了?”
  月瑶愤愤的说:“你还装傻!”
  傅青云一脸的迷糊:“装什么傻?我睡的正香呢,你突然一叫,吓了我一跳。”
  见他还死不承认,月瑶又是一阵生气,忽然伸脚用力一踹,并愤怒的说:“下去,不准睡我的床。”
  傅青云就势一滚,从床上摔了下去,摸着屁股委屈的说:“干什么啊!一大早凶巴巴的。”
  月瑶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,竟直接将人踹下了床,直愣了好一会儿。
  后来见傅青云揪着个脸,一副受了气的样子,怒火倒是消了大半。
  她严厉的说:“记得今天买被褥,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再心软的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知道了。”说着小声嘀咕,“真霸道!”
  月瑶问:“你说什么?”
  傅青云赶紧披上衣服,笑嘻嘻的说了句:“没说什么。”然后一溜烟的跑出了房间。
  看着他的背影,月瑶真是气不得,又怒不得。
  这么一闹,她也睡不着了,索性也起了床。
  孙婆子很勤快,已经在傅母的指挥下烧好热水,并做好了早饭。月瑶吃过后,就窝在房间里绣帕子。
  傅青云则一大早出了门,说要去买田地和猪苗。月瑶又悄悄嘱咐了句:别忘了买被褥。
  傅青云答应的好好的,回来后,却只带回三亩水田的田契,以及两头黑猪苗。
  月瑶感觉自己被忽悠,将他拉到一边,生气的质问:“怎么没有买被褥?”
  傅青云委屈的说:“不是我不买,是没钱了。”说着将钱袋拿出来,将里面的铜板全部倒出,“看,就剩几十文了,连李婶的工钱都不够给。”
  月瑶讶异:“怎么就剩这么点了?”
  傅青云给她算账,“一亩水田九两,三亩就是27两。两头猪苗总共85斤,十文一斤,总共850文。全部加起来,差不多28两银子就花完了。”
  月瑶蹙眉,“那你为什么不少买一头猪?”
  傅青云说:“猪可以养肥了卖钱,不能少买。至于被子,又不是很急,我跑趟活就能买了。”
  月瑶生气的说:“既然不急,你今晚就继续睡桌子吧!”说完不再理他,气鼓鼓的走了。
  傅青云忙追过去,腆着脸逗她说话,但月瑶还是气,就是不搭理他。一直到吃过晚饭睡觉了,都黑着个脸,不想理他。
  傅青云洗漱完后,想不动声色的爬到床上去,结果月瑶突然拔出匕首,恶狠狠的说:“不准过来!”
  傅青云一滞,讨饶说:“这是做什么!”
  月瑶说:“谁让你不买被褥!以后你都睡外面,敢上来,我在你身上戳个洞。”
  傅青云一副怕怕的样子说:“睡外面就睡外面,这么凶做什么?”说着磨磨蹭蹭的走到桌子边,趴了下来。
  没趴多久,却又装可怜:“好冷啊!今天好像比昨天还要凉!”
  月瑶却压根没理他。
  傅青云又说:“真不准我睡床啊!”
  月瑶还是不说话。
  傅青云咂咂嘴,“心真狠!”
  “闭嘴!”月瑶受不了的吼了一声。
  像是被震住了,之后傅青云竟真的没有再说话。
 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,月瑶渐渐闭上了眼睛。傅青云听着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,站了起来。而后走到床边,掀开蚊帐,蹑手蹑脚的钻了进去。
  摸了摸小脚,还是凉的。
  傅青云在边上躺了一会儿,待身上热了些,便又将一对玉足塞到胸口捂了起来。
  第二天,月瑶醒来,一见傅青云又在床上,并再次将自己的脚抱在怀里,顿时勃然大怒。
  她一脚踢醒傅青云,愤怒的说:“你怎么又在这里?我不是跟你说了,不准上来的吗?”
  傅青云可怜兮兮的说:“趴桌子睡太冷了,我实在受不了。”
  月瑶说:“活该,谁让你不买被褥?”
  傅青云说:“今天买,今天我去跑活,赚了钱就买?”
  月瑶说:“今天要是再不买,你就睡外面,连房间都不要进。”
  傅青云满口保证,说一定买。但月瑶还是不怎么相信,总觉得他又在骗人。
  *
  傅母这两天心情极好,把平时舍不得穿的好衣服都拿出来穿在身上,没事便带着孙婆子四处闲逛。逢人便说,这是我儿媳买来伺候我的,惹得一众媳妇婶子既羡慕,又妒忌。 
  傅母欣赏着众人的神情,觉得十分得意。
  这天午后没什么事,她又带着孙婆子出来闲逛,却听几个女人聚在一块说:“听说李家村的李姑娘,竟然落了选。黄家村的姑娘却被选上了。那黄姑娘我见过,样子也就说的过去,模样比李家村的姑娘差远了。” 
  “可不是嘛!我听说啊,这李家村的姑娘之所以落选,只因为被县丞看上,留下来做了妾,这才轮到黄家村的姑娘。”
  傅母好奇的上前,问:“你们在说什么啊?”
  一媳妇说:“在说选秀,好看的没被选上,不好看的却中了选。”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  ☆、吻
  傅母对李家村的姑娘有印象,因为宋媒婆先前想将她说给傅青云。说是长的好,所以聘金要的高。
  后来傅母路过李家村的时候,还特意留意了下,发现确实长得水灵。小脸又白又嫩,身段儿也苗条。倒是没想到,她被送去选秀,还被县丞看上了。
  几个妇人又是一番议论,说哪个村的姑娘也被选上了,但一个都没有李家村的这个长的好。
  傅母说:“这么说来,这个李姑娘竟是我们清源县最好看的了?”说着忍不住将她跟月瑶相比。
  她私心觉得,月瑶模样比她更标志,气质也出众,只是肤色太过暗黄,微微有些落下风。忍不住心里又纳闷,都说有钱人家的姑娘养的精细,一个个都细皮嫩肉的。怎的月瑶脸色总让人觉得不对劲?
  正琢磨着,却听一个妇人回说:“这倒不是!因为听说新后善妒狠辣,许多人家都急急忙忙的将女儿嫁了出去。有些有钱的,就送点钱,直接把名字划掉了。那些把女儿送去选秀的,要么是实在没办法,要么就是不把女儿当回事。”
  傅母又咋舌,“这样选出来的,能有几个好看的?”
  妇人说:“又不是只有我们清源县选秀。天下那么大,人多了去了,总会有那么几个特别出挑的。”
  傅母想想也是,遂不再纠结这个问题。和妇人们又聊了一会儿,后来天色不早了,大家都要回去做饭,便都散了。  
  傅青云今天回来的非常晚,夜都已经很深了,才踏着霜露回家。
  傅母不放心,一直在屋里等着,听见动静便出来问: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”
  傅青云说:“送了个客人,路程有些远。”
  傅母叹息,道:“锅里留了饭,怕是冷了,我去给你热一下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母亲去休息吧!我自己来就好。”
  傅母坚持,傅青云只好随她去。
  吃过饭,又洗簌了一下,傅青云回了房间。
  他还记得月瑶早上的话,不买被褥,就得睡在房间外面。所以推门的时候有些紧张,生怕月瑶将门栓了起来。
  好在并没有,房门“吱呀”一声,被推开了。
  房间里歇了灯,黑乎乎的一片,静悄悄的。
  傅青云摸索着走到床边,刚要掀蚊帐,月瑶的声音忽然响起。
  “你又没买被褥,对不对?”
  傅青云说:“不是我不买,是一整天都在赶车,没有时间。”
  月瑶生气的说:“那你还进来做什么?忘了早上我跟你说的,不买被褥,不准进房间!”
  傅青云说:“没有忘,但是不进房间,我没有地方去。而且我现在很累,想休息。”说着又恳求:“我明天买,明天一定买。”然后试探的往床上爬。
  月瑶气的要死,却又拿他没办法,只能愤怒的说:“你每次都这么说,每次都言而无信!”
  傅青云见她并没有强硬的赶自己走,心中微微松了口气,又故作委屈的说:“这不能怪我!不是我不想买,实在是每次都有事耽搁。”
  月瑶气哼哼:“你每次都有理!”
  傅青云讨好的笑:“咱们先睡觉行不行?在外面跑了一天,困得不行了。”
  月瑶又“哼”了一声,发狠说:“这是最后一次!明天再不买被褥,你就别回来了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行!明天要是不买被褥,我就不回来,直接睡外面的客店。”
  见他说的信誓旦旦,月瑶嘲讽:“希望你这次言而有信。”
  结果第二天,傅青云竟真的没回来。
  他托人带了信,说接了个路程远的活,要半个月后才能回家,让家里人别担心。
  月瑶才不担心,不仅如此,整个人还松了口气。起码这半个月里,她可以安安稳稳的睡觉,不用再提防着某个人了。  
  傅青云离开没多久,原本已经开了春的天气,忽然落了一场雪。大雪接连下了两三天,积了厚厚的一层。据说不少人因为雪路太滑而摔倒,还受了伤。傅母便有些担心出门在外的傅青云,每天算着日子等他回来。
  结果半个月过去,傅青云竟没有回家。后来又等了三四日,还是不见踪迹。
  傅母越发的担心,害怕儿子在外面出了什么变故。好在又过了两日,傅青云终于回来了。只是回来的时候,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的。
  傅母问他:“怎么这么久才回来?”
  傅青云说:“雪路不好走,耽搁了几日。”
  傅母说:“能平安回来就好,这些天可担心死娘了。往后还是尽量别接太远的活了,让人不放心。”
  傅青云“嗯”了一声,却显得心不在焉。
  傅母问他:“你怎么了?好像不开心的样子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没什么,只是有些累,想回房休息一下。”
  傅母忙说:“你快去吧!”
  房间里,月瑶正立于桌边描样。看见傅青云进房,叹息着说:“我就知道,你又没买被褥。”
  若是从前听了这话,傅青云总会嬉笑着说两句好话,或者找个什么理由。
  可今天,他却什么都没说,只站在那里,看着月瑶,眸光有着读不懂的复杂。
  月瑶被他看的纳闷,问:“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?”
  傅青云说:“我出门这么长时间,你就只惦着我有没有买被褥,都不担心我一下吗?”
  月瑶被他问的一滞。
  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,就是不相干的人,也会生出些感情的。说一点都不担心,那是不可能。
  可是傅青云今天怎么回事?为什么问出这样的话?
  傅青云见她半天不说话,心里一阵落寞,自嘲的说:“算了,当我自作多情。”说完转身离开。
  月瑶却又立刻问:“你去哪里?”
  傅青云说:“去我娘的房间睡一觉,这里又没人欢迎我。”  
  月瑶又是一滞,再回神,傅青云已经走远了。
  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,忽然无心干活,只觉得今天的傅青云十分不对劲。
  晚饭过后,傅母将月瑶拉到一边,悄悄问她:“小月啊,你跟阿三是不是吵架了?”
  月瑶说:“没有啊!”
  傅母又问:“那他怎么睡到我房间去了?”
  月瑶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
  傅母有些急,不高兴的说:“你是他媳妇,你怎么能不知道呢?”
  月瑶心说,你还是他娘呢,你都不知道。
  嘴上却敷衍的说:“可能是嫌我在房间里动静大,怕睡不安稳吧!”
  傅母想来想去,也只有这个可能了。
  她又对月瑶说:“阿三跑活累,你是他媳妇,要多关心关心他。”
  月瑶说:“知道了。”
  傅母见她态度还可以,最终满意的离开。
  她走后没多久,傅青云进了房间。
  他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,身上的衣服全换了。
  月瑶讶异的问:“你洗澡了?”
  傅青云点点头,坐在凳子上,一边用干布擦拭头发,一边说:“在外面跑了二十天,身上都有味了。”
  月瑶瞪大眼睛,“你二十天傅没洗澡?”
  傅青云睨她一眼,说:“要不是怕你嫌臭,我还可以再忍二十天。”
  月瑶顿时蹙眉,嫌弃的说:“你真脏!”
  傅青云不以为意,“就你们这些公主、娘娘娇气,闲着没事就泡澡。又是放花瓣,又是放牛乳,洗完还往身上涂这个,抹那个。我们从前行军打仗,条件艰苦,有的时候,连水都没的喝,哪还顾得上洗澡。半年洗一次,都是有过的。”
  月瑶听的咋舌:“那么长时间不洗澡,不会发臭吗?”
  傅青云说:“当然会!一个帐篷近百个士兵,晚上全睡在一起,那气味……能熏死人。”
  月瑶捂住鼻子,忍俊不禁的说:“想想都觉得臭!”
  傅青云说:“还有呢。有的时候训练,满身大汗,身上就会特别难受。这个时候就忍不住的想搓泥丸,搓的地上掉一层,整个人像脱了层皮。”
  月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制止说:“快别说了!再说晚饭都要吐出来了。”
  傅青云没好气的睨她一眼,“嫌恶心,嫌脏?可如果没有我们,又哪来整个国家的安定?”
  月瑶自知自己的反映有些伤人,忙又辩解:“我没有,我就是……没听过这样的事,觉得……不可思议。”
  傅青云不置可否,低头继续擦头发。一时间,房间里陷入沉默。
  他今天依然没有买被褥,若是从前,月瑶该赶他走的。可不知道为什么,今天却开不了口了。
  不多会,傅青云的头发擦的差不多干了。他走到月瑶跟前,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问:“我今天可以睡床吗?”
  月瑶被他盯的心里发慌,又开始觉得,傅青云今天不对劲。
  却听傅青云又说:“你要是不说话,我就当你同意了。”说着往床上一躺,躺的还是月瑶的那一头。
  月瑶有些慌张,嚷嚷说:“谁让你上去的?我没有同意!”
  正说着,胳膊却被傅青云一扯,整个人都落入他的怀里。
  傅青云又一个翻身,将她压在了身/下。
  月瑶变色,惊呼着问:“傅阿三,你……你要干什么?”
  傅青云趴在她身上,眸光炽热的看着她,却半天都没说话。
  月瑶被他看的脸色通红,羞急的说:“傅阿三,你放开我……”
  正说着,傅青云竟突然俯身,吻住了她的唇……
  ☆、夺回皇位
  月瑶大惊。
  虽然,她一直防备着傅青云。但心底里,对他又有几分信任。否则不会同意成婚,并让他睡在房间里。
  可没想到,傅青云竟真的这么大胆,敢冒犯于她。
  短暂的惊羞过后,月瑶开始挣扎。可她的力气远远比不过傅青云。
  她的双手被按着,半个身子被压在,无法动弹,只能任由傅青云予取予得。
  月瑶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,整个人一阵羞急,脸色涨的通红,委屈的都要哭了。
  傅青云却越吻越深入。
  他竟然,将舌头……
  一阵惊慌袭上心头,月瑶感觉受到了侮辱。在抗拒的挣扎了好几下都无果后,忽然用力,狠狠的咬了傅青云一口。
  傅青云吃痛,动作一顿,却依然没有放开月瑶。
  月瑶便又报复的咬了他好几下,咬的非常用力,唇齿间都是咸腥的味道。可傅青云就像中了邪,始终不肯放开她。直到两人一直纠缠到力竭,这才气喘吁吁的分开。
  此时,月瑶的双唇都肿了起来,舌头麻麻的。
  她怒视着傅青云,生气的说:“傅阿三,你发什么神经?”
  是的,这人就是在发神经!
  一开始,月瑶以为他想轻薄自己。到了后面却觉得,他怕是脑子出了问题,疯掉了。
  傅青云直视着她,眸光深的看不见底。忽然无预兆的说了句:“小月,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吧!我会努力挣钱,不让你受苦的。我们……以后都在一块,好不好?”说着,声音里带了恳求,目光殷切的看着她。
  月瑶一愣,接着防备。
  她紧张质问:“傅阿三,你难道想食言!?”
  傅青云忙说:“不!我只是……喜欢你!”
  月瑶的心又是一跳,脸不自觉的有些热。但对于这个回答,却并不觉得意外。
  自从上次在土地庙,傅青云偷亲了她一下,她就已经看出来了。
  傅青云喜欢她。
  只是没想到,他竟敢说出来,还说什么……要和她做真正的夫妻。
  她觉得傅青云未免太大胆,太异想天开。
  虽然,她落魄了。可毕竟是公主,他怎么敢想?
  脸一沉,月瑶说:“傅阿三,你发过毒誓的,不能食言,否则要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。”
  傅青云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,听了这话,苦笑说:“若是你喜欢我,就算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,我也认了。”
  月瑶蹙眉,说:“傅阿三,你放开我?”  
  傅青云却说:“不放!放开你又要赶我走。”
  “那你想怎样?”
  傅青云忽然翻身,将月瑶整个搂在怀中,说:“就这样睡吧!”
  月瑶又是一阵羞怒,叱喝说:“大胆!傅青云,你越来越放肆了!”说着一阵挣扎。
  傅青云却依然紧搂着不放,说:“放肆就放肆,反正我不走。”
  月瑶气急,生气的说:“你别异想天开了,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!”
  听了这话,傅青云一僵,心脏突然收紧,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的松了几分。
  月瑶立刻趁机挣脱,并迅速的从枕头下摸出匕首,指着傅青云愤怒的说:“滚下去!否则别怪我不客气!”
  傅青云受伤的看着满脸怒绝的月瑶,心口钝钝的痛。却听月瑶又是一声叱喝:“还不走?”
  看着她防备又排斥的模样,傅青云只觉得这段时间的努力,全都白费了。
  都怪自己太过激进,才会弄得适得其反。
  可是,有什么办法?
  想到那日大雪,在客店中窥见的人,傅青云便充满不安。总觉得有一天,月瑶会离他而去。
  他觉得,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。
  可这种事,真的是时间多一些,便可以改变的吗?
  看着月瑶手握匕首,怒目而视的模样,傅青云突然心灰意冷。
  他慢慢的从床上坐起,而后下了床,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房间。
  刚一出门,身后的门便关了起来,紧接着,是门栓落下的声音。
  如此的防备……
  傅青云又是一阵苦笑,心口说不出的难受。
  此时,夜已经有些深了,傅母和孙婆子都已经歇下。傅青云无处可去,便来到厨房,坐在灶后的小凳上发呆。脑子里一会儿想着初遇月瑶时,她不肯跟自己走,自己如何捂着她的嘴,然后伙同几个宫人,将她从狗洞中连推带拽的弄出来的场景;
  一会儿又想到那日大雪见到的人,他既然没有死,那这一年的蛰伏不出,又是在做什么?京中的官员,又有多少知道他的存在?
  没过多久又想:月瑶真的那么讨厌他吗?他究竟要怎么做,才能让她喜欢自己?
 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,傅青云一直坐到了天明。
  孙婆子起来做饭,见他不声不响的坐在灶后,吓了一跳,忙问:“当家的,你怎么在这里?”
  傅青云淡淡说:“想早点去接活,所以起的早了些。”
  孙婆子说:“当家的可真是能吃苦。”
  傅青云笑笑,没说什么。
  孙婆子动作很麻利,不多会便煮好了一锅粥。然后从中舀了碗干饭的,里面放一块猪油,化开了拌一拌,端过去给傅青云先吃。
  傅青云吃完,便直接去了城里。临走前,他看了眼月瑶的房间,见她还没有起床,心里微微有些失望。
  *
  因为傅青云前一晚的轻薄,月瑶心里乱糟糟的,半宿都没睡。以至于第二天起的有些晚,人还十分困顿。
  傅母见她无精打采,突然凑过来问:“你是不是有了?”
  月瑶疑惑:“什么有了?”
  傅母掩唇窃笑,说:“有孩子呗!算算日子,你和三儿成婚也快一个月了,保不准已经有了呢。”说着又嘱咐:“最近小心些,前三个月最容易出差错。等熬过了这段时间,就能松快些了。”
  月瑶一阵无语,甚至觉得荒诞。
  怀孕……
  这种事她想都没想过。
  却听傅母又说:“说到孩子,你有没有听说,新皇私生子认祖归宗的传言?”
  月瑶一愣,“魏……新皇有私生子?这是真的假的?”
  傅母见她竟不知情,顿时来了劲,兴趣盎然的说:“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?这事民间都快传遍了。据说是从前被赶出门的通房生的。这通房离家时就已经怀孕,怕新后对孩子不利,就躲了起来。一直到不久前生了重病,害怕自己死后孩子无人照料,这才让皇子认祖归宗。听说都已经16岁了,比太子年长八岁。就是不知道,进了宫后,能不能在新后的手中活下来。”
  说着,傅母颇为担忧的叹息了一声。
  月瑶听的瞪大眼睛,有些不相信的问:“这是真的还是假的?怎么跟戏文里演的似的?”
  傅母说:“空穴不来风。外面都这么传,肯定是有几分真的。”
  月瑶沉默,心里却在琢磨。如果这是真的,那新后的压力可就大了。
  新帝子嗣单薄,这个时候却突然冒出个皇长子,还比太子大那么多,简直就是威胁。偏偏外面风言风语,都说她狠毒,想要残害皇长子。若这皇子真出事,不管是不是她做的,都难逃天下人的质疑。
  想着想着,月瑶突然阴冷嗤笑。
  他们狗咬狗的相互缠斗提防,那才好呢。报不了仇,看看热闹也不错。
  *
  这天晚上,傅青云又是到很晚才回来。家里人都吃过饭,坐到被窝里了。
  想着昨晚的事,也不知月瑶有没有消气,傅青云准备回房间看看。却发现房间的门,被栓了起来。
  他叹气,敲了敲门,轻轻的唤:“小月,把门开一下。”
  房间里没有应答。
  傅青云又敲了两下,说:“我今天买了被褥。”
  还是没有应答。
  傅青云继续敲,“你再不开门,娘听见动静过来,那就不好了。”
  依然没有应答。
  傅青云没有办法,说:“我数一二三,再不开门,我就把门撞开了。”
  正说着,身后传来傅母的声音。
  “你撞门做什么?”
  傅青云一惊,“啊”了一声,随即撒谎,“我在和小月闹着玩呢。”
  傅母却觉得不对劲,狐疑的问:“怎么房门是关着的?你们吵架了?”
  傅青云说:“没有!娘你多心了。天冷,快回房吧。”  
  他越遮掩,傅母越觉得不对劲。蹙眉问:“那你怎么不进房?”
  傅青云说:“我先送娘回房,然后就回去了。”
  傅母‘哼’了一声,忽然上前推了推房门,发现竟是拴着的,顿时生气。
  她一边拍门,一边大声的说:“小月,你把门栓着做什么?栓了门,三儿睡哪?开门,快点开门!”
  见这事都惊动了傅母,月瑶无法,只能起来开门。
  傅母见了她,忍不住说教:“就算吵架,也不能把男人关外面啊!这大晚上的,你让他睡哪里?冻病了怎么办……”
  正说的起劲,却被傅青云推着送回了房。
  “小月只是睡着了,没听见敲门声。时间不早了,我要回房睡觉了,娘也早点睡。”傅青云说。
  傅母并不傻,知道儿子护着月瑶。
  她叹息说:“那你们的早点睡。有什么事,好好说,别吵架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知道了。”
  终于哄走母亲,傅青云立刻回房间。却发现床沿顶上悬了一把大菜刀,俩边又各悬了把剪子。月瑶坐于床中央,面无表情的问:“不是说买了被褥吗?”
  傅青云说:“在车上呢,怕我娘看见,就暂时没拿。”
  月瑶说:“现在就去拿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好!”说着去了外面马车,将被褥抱进房间,并在地上铺好。
  弄好之后,傅青云躺了上去,朝月瑶那边看了眼。在看见悬着的菜刀和剪子时,忍不住劝道:“把刀和剪子取下吧!小心掉下来,伤到你自己。而且刀锋对着床铺,煞气重,容易梦魇,对身体不好。”
  月瑶瞪他:“你管的着吗?我偏要这样。”
  傅青云说:“我要真想对你怎么样,你挂一百把刀,也没有用。”说着坐起,从怀里摸出一个铜板,用力一掷。挂菜刀的绳子,突然断掉。菜刀掉在了床铺上。
  月瑶吓了一跳,条件反射的往后躲了躲。却见傅青云起身走近,将菜刀捡了起来。
  月瑶立刻摸出匕首,防备的一边往后缩,一边问:“你要干什么?”
  傅青云看了她一眼,不说话的用菜刀将挂剪刀的绳子割断。而后将三件凶器放到了桌子上,之后又躺回地上,淡淡的说了句:“睡吧!”
  月瑶却没有动,一直防备的盯着傅青云,直到确定他是真的睡觉了,再没有别的动作,这才躺了下来。
  之后的日子,傅青云倒是老实了,每晚都主动睡地铺,没再占她便宜。
  月瑶松了口气的同时,却又觉得少了些什么。仔细一想,才发现是因为傅青云很久没有逗她说话了。
  他最近总是闷闷不乐又心事重重的。有时会看着她若有所思的发呆,人却越来越沉默。
  月瑶也没当回事,只当他被自己打击到了,泄了气。
  天气越来越暖,外面又接二连三的传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流言。
  比如,大费周章的从全国各地选出来的秀女,竟都是些容貌粗鄙的丑女。新帝感觉受到了侮辱,十分震怒。
  又比如,皇长子进宫不到三个月,太子便不慎落水而亡。新后悲痛,怀疑太子为皇长子所害,派人将他抓起,凌迟处死,却被新帝救了下来。帝后因此反目。
  清源县偏远,这些流言传过来的时候,实际事情已经发生很长一段时间了。
  月瑶听着帝后间的鸡飞狗跳,心中好不痛快。谁知没多久,又一个让她更为激动的消息传了出来。
  她的二哥魏长瑛,竟还活着。
  不仅如此,不久前,他还向陈国借兵,攻破了皇城,将皇位夺了回来。
  之后,他囚禁了新后,处死了新帝。
  听说,新帝的尸体被挂在宫门口,暴晒了三天三夜。
  魏长瑛登基改国号的公告,发到安源县时,月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
  她让傅青云带她进城,想要亲自看一看贴在城门上的皇榜。
  傅青云却告诉她:“不用看了,这是真的!几个月前,我见过二皇子。也猜到他可能要做的事情,只是没想到,他竟然成功了。”说着又道:“现在应该称皇上了。”
  月瑶瞪大眼睛,急切的问:“你在哪里见的他?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  傅青云不答反问:“如果告诉你,你是不是就去找他了?”
  月瑶想都不想的说:“那当然。”说着又是一阵兴奋,整个人开心到忘形,“我可以回宫了!没想到有生之年,我还能回去!这不是在做梦吧?”
 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,发现很疼,脸上却笑开了花!
  看着她开心激动的样子,傅青云的心,突然变得空荡荡。
  他就知道,最终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  月瑶激动的好一会儿,才发现傅青云的脸色不对劲。
  她奇怪的问:“你怎么了?”
  傅青云露出一个勉强笑容,说:“没什么,恭喜了!月瑶公主。”说完转身,朝屋外走去。想找个地方,一个人安静的呆一会儿。
  月瑶觉得他不对劲,追了上去。
  “你怎么了?不开心的样子?”
  傅青云心不在焉的说:“没有,时候不早了,我得去跑活。”
  月瑶没好气:“你怎么还想着跑活!跟我回宫,有一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。”
  傅青云嗤笑,忽然转身,看着她问:“去做你的侍卫吗?”
  月瑶一愣,一时不知如何作答。却发现傅青云又转身,已经走远了。
  那高大的背影,显得十分落寞。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  ☆、你离不开我
  傅青云漫无目的的走着,不知不觉间, 来到一片广阔的农田。
  时值盛夏, 农田里的水稻郁郁葱葱, 一片碧绿。
  他坐在田埂上,看着碧绿的稻田,想着月瑶若真的走了, 往后就再也见不到了, 人忍不住呼吸一窒, 心里又酸又涩。
  他很想把她留下来, 可又知道, 这是不可能的。
  她是公主,习惯了锦衣玉食, 前呼后拥的生活。这一年多的乡野生活,怕是她的恶梦, 巴不得早日挣脱呢!
  轻叹一声, 傅青云心痛的闭上眼, 决定逼迫自己,接受这个现实。
  他在田埂上坐了一个多时辰, 终于让自己的心稍稍定了些。
  恍恍惚惚的回到家, 月瑶却立刻迎了上来, 语气带着探究的问:“你去哪里了?”
  傅青云说:“没去哪,四处走了走。”
  看着他落落寡欢的样子,月瑶顿了顿,又说:“我回宫, 你不开心吗?”
  傅青云说:“没有,我替你高兴。这两天你把行李整理一下,回头我送你去县衙。”
  月瑶奇怪,“去县衙做什么?”
  “让官府的人送你回宫。”
  月瑶瞪大眼睛,“你不送我吗?”
  傅青云说:“我就不送了,有官府的人在,你会很安全。”
  月瑶却立刻说:“我不要他们送!我又不认识他们。我要你送!”她话说的太急,都没有意识到,这其实是一种依赖的表现。
  傅青云说:“太远了,我没时间。”说着走向里屋。
  月瑶有些急,追过去问:“你是有什么事吗?”
  傅青云脚步不停的说:“我要挣钱,过两月水稻熟了,还得收稻子。”
  月瑶一听,都是些不太重要的事,忍不住有些生气。
  “说来说去,都是为了钱。等回了宫,我让皇兄送你百两金子,够你用几辈子。”
  傅青云却脸一沉,冷冷说:“不稀罕!”说着加快脚步,回了房间,并将门栓了起来。
  以前都是月瑶栓门,将傅青云隔绝在门外。这还是第一次,她被傅青云隔绝在外面呢!
  月瑶十分生气,拍着门大声的说:“傅阿三,你开门!开门开门啊……”
  她不依不饶,一直的叫,傅青云拿她没办法,终于还是把门开了下来。
  月瑶一进门,便愤愤的说:“傅阿三,你拽什么拽?冲我甩脸子很威风吗?我好心让皇兄送你金子,你还不乐意?”说着瞧见床上的被子被掀开,床单上有折痕,明显被人睡过的样子,忍不住又是一阵生气。
  “谁让你睡我床的?外衣也不脱,脏不脏?”
  说着上前,将被褥掸了掸。却听傅青云冷冷的说:“等你走了,这床就是我的了。”
  月瑶动作顿了顿,说:“我还没走呢!”  
  傅青云说:“也没两天了,你的心已经飞走了。”
  月瑶一滞,有些接不上话。
  她转头,看了看屋子四周。
  房间不大,布置的也简单,但温暖坚固,陪伴她渡过了半年时间。如今突然要走,竟也有几分不舍。
  她轻轻抚摸床畔的雕花柱子,感触的说:“我不会忘记,这一年多的山野生活的。” 
  傅青云意外,看向月瑶。却见月瑶很快又收敛了情绪,转头正色的对傅青云说:“你救过我的命,帮过我很多。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,回宫后,我会求皇兄赐你官职和府宅。你可以带着家人搬到皇城,往后再也不用为了一点银钱,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了。你娘和你的兄嫂们,也可以活的轻松些。”说完,她目光真挚的看着傅青云。
  傅青云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摇头:“用不着,我们在乡下过得很好。皇城虽繁华,却未必自在。你要走便走,不必顾虑许多。救你是缘分,原也没想着要报答。如今缘分尽了,散便散了吧!”
  如今缘分尽了,散便散了……
  月瑶回味着这句话,不知道为什么,心口突然抽了一下,有些不舒服。
  她蹙眉说:“你既不要金子,也不要官位府宅,那可有什么心愿?或者想要别的东西?如果什么都不要,我会觉得欠了你的。”
  傅青云睨了她一眼,道:“那就欠着好了。”说着又道:“明日将和离书写了,后日一早,送你去县衙。”
  “和离书?”月瑶疑惑。
  傅青云解释:“虽然我们是假成婚,但外人不知。正常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,否则回宫后,皇上不好为你指驸马。我这里说亲,也不方便。”
  指驸马!
  说亲!
  月瑶愣住了。
  她只想着回家,根本没想过,这一走,她和傅青云将物是人非。
  她是公主,公主的婚嫁牵扯到皇室利益,大多身不由己。 
  而傅青云也不可能一辈子光棍。只要她离开,他便会娶妻、生子、然后淡忘了她……
  想到这里,月瑶没来由的感到气愤。有种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,被人抢走了的感觉。
  可又能怎么办呢?
  不管写不写和离书,皇兄都不可能允许她嫁给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侍卫。弄不好,还会给傅青云带来杀身之祸。
  除非不回宫,一辈子隐姓埋名!
  可她是公主,生来众星拱月,又怎会甘愿在乡野间挣扎余生?
  她太想念宫里的珍馐美食、绫罗绸缎、以及各种极致的享受了。即使要付出代价,也认了。
  想了想,月瑶咬牙,说了个“好”字。
  傅青云的眸光,顿时暗淡。
  这天晚上,两人都失眠了。
  月瑶在床上辗转反折。不知道为什么,想到后天就要回宫,突然又没那么高兴了。
  而傅青云则呆呆的看着屋顶,想象着月瑶走后,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?
  他想,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吧!只是偶尔想起,会有些难过罢了。
  可是,这种难过也太折磨人了。人还没走,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似的,阵阵的疼。疼的他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。
  这个时候,耳边却传来月瑶的声音。
  她轻轻的说:“傅阿三,你睡了没有?”
  傅青云说:“有事吗?”
  月瑶问:“你真的不跟我回宫吗?”
  傅青云‘嗯’了一声。
  月瑶顿时苦恼,恳求的说:“你不跟我回去,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,心里老是不踏实。要不然,你就送我到皇城,然后再回去,好不好?”
  傅青云想也不想的说:“不好!”
  月瑶大怒,生气的问:“为什么不好?傅阿三,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?”
  傅青云深吸一口气,说:“是你先要走的,怎么还怪起我绝情了?”
  月瑶一滞,一时无言以对,只生气的说:“傅阿三,你蛮不讲理。”说完气鼓鼓的转身,不再理会傅青云。
  第二天一早,傅青云准备了笔墨和纸。
  他没读过书,只是在东宫的时候,闲来无事跟其它侍卫学过几个字,字迹很潦草。便让月瑶代写了两份合离书,而后按了手印。两人各收一份,这婚约便算解除了。
  看着手中的合离书,傅青云苦笑,有种算计到头终成空的感觉。
  当日,他明明还有其它办法,帮助月瑶躲避选秀,却故意不说,骗着月瑶跟自己成婚。无非就是希望两人朝夕相处中,让月瑶对自己日久生情,再也离不开他。
  却没想到,半路杀出个魏长瑛,彻底毁了他的计划。
  傅青云想:或许,这就是命。
  和离的事,两人谁都没有告诉。
  下午,月瑶整理行李。
  傅母见了,奇怪的问:“你整理行李做什么?”
  傅青云撒谎,说月瑶的姨妈生病了,要去看望她,顺便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。
  傅母觉得很奇怪,因为月瑶嫁过来的时候,和所以亲戚都断绝来往了,这会儿却突然冒出个姨妈。
  傅青云便又编了几句谎话,搪塞了过去。
 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,转眼又到了晚上。看着桌上已经打包好的行李,傅青云的心口堵的厉害,面上却一直努力维持着平静。
  相比之下,月瑶却显得十分不安。
  她问傅青云:“明天……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?”  
  傅青云淡淡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  月瑶说:“那我给你钱,雇你的马车送我去皇城,这样行不行?”
  傅青云说:“不行。”
  月瑶忍不住又生气,质问说:“为什么?有钱不赚,你是傻了吗?”
  傅青云翻了个身,“你就当我是傻了。”
  月瑶又是一阵气结,暴躁的在房间走来走去。
  她说:“傅阿三,你故意跟我做对,是不是?哼!你不肯送我,我偏要你送!你要是不送,我就让县衙的士兵,把你绑了带走。”
  傅青云听了这话,却突然转头,看着她问:“为什么非得让我送?难不成……你离不开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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