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
5
11
新手上路
胡适认为《海上花》出得太早了,当时没人把小说当文学看。我倒觉得它可惜晚了一百年。
全书笔法自谓从《儒林外史》脱化出来。惟穿插、藏闪之法,则为从来说部所未有。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或竟接连起十余波,忽东忽西,忽南忽北,随手叙来并无一事完,全部并无一丝挂漏;阅之觉其背面无文字处尚有许多文字,虽未明明叙出,而可以意会得之——此穿插之法也。劈空而来,使阅者茫然不解其如何缘故,急欲观后文,而后文又舍而叙他事矣;及他事叙毕,再叙明其缘故,而其缘故仍未尽明,直至全体尽露,乃知前文所叙并无半个闲字——此藏闪之法也。
善卿再三叮咛而别,仍踅出仁济医馆,心想回店干些正事,便直向南行。将近打狗桥,忽然劈面来了一人,善卿一见大惊。乃是陶云甫的兄弟陶玉甫,低头急走,竟不理会。善卿一把拉住,问道:“耐轿子也匆坐,底下人也勿跟,一干仔来里街浪跑,做啥?”陶玉甫抬头见是善卿,忙拱手为礼。善卿问:“阿是到东兴里去?”玉甫含笑点头。(第十七回)
罗子富送客回来,说道:“李漱芳搭俚倒要好得野哚!”陶云甫道:“人家相好要好点,也多煞啘,就匆曾见歇俚哚个要好,说勿出描勿出哚!随便到陆里,教娘姨跟好仔,一淘去末原一淘来。倘忙一日勿看见仔,要娘姨、相帮供四面八方去寻得来,寻勿着仔吵煞哉!我有日子到俚搭去,有心要看看俚哚,陆里晓得俚哚两家头对面坐好仔,呆望来哚,也匆说啥一句闲话。问俚哚阿是来里发痴?俚哚自家也说匆出啘。”汤啸庵道:“想来也是俚哚缘分。”(第七回)
汤啸庵道:“耐一包房契阿晓得险个㖏?”遂将黄二姐如何攘窃,如何勒掯,缕述一遍,并说末后从中关说,原是罗子富拿出五千洋钱赎回拜匣,始获平安。席间摇头吐舌,皆说:“黄二姐倒是个大拆梢!”杨媛媛嗤的笑道:“夷场浪老鸨末才是个拆梢啘。”(第六十回)
善卿坐上,拉至四马路西苔芳里停下,随意给了些钱,便向弄口沈小红书寓进去,在天井里喊“阿珠”。一个娘姨从楼窗口探出头来,见了道:“洪老爷,上来㖏。”善卿问:“王老爷阿来里?”阿珠道:“勿曾来。有三四日匆来哉。阿晓得来哚陆里?”善卿道:“我也好几日勿曾碰着。先生呢?”阿珠道:“先生坐马车去哉。楼浪来坐歇㖏。”善卿已自转身出门,随口答道:“覅哉。”阿珠又叫道:“碰着王老爷末,同俚一淘来。” 善卿一面应,一面走,由同安里穿出三马路,至公阳里周双珠家。(第三回)
客有造花也怜侬之室而索六十四回以后之底稿者。花也怜侬笑指其腹曰:“稿在是矣。” 客请言其梗概。花也怜侬皇然以惊曰:“客岂有得于吾书耶,抑无得于吾书耶?吾书六十四回,赅矣,尽矣,其又何言耶?令试与客游大行、王屋、天台、雁荡、昆仑、积石诸名山,其始也,扪萝攀葛,匍匐徒行,初不知山为何状;渐觉泉声鸟语,云影天光,历历有异,则消祥乐之矣;既而林回橙转,奇峰沓来,有立如鹊者,有卧如狮者,有相向如两人拱揖者,有亭亭如荷盖者,有突兀如锤、如笔、如浮屠者,有缥缈如飞者、走者、攫拿者、腾踔而颠者,夫乃叹大块之文章真有匪夷所思者,然固未跻其巅也。于是足疲体惫,据石少憩,默然念所游之境如是如是,而其所未游者,揣其蜿蜒起伏之势,审其凹凸向背之形,想象其委曲幽邃、回环往复之致,目未见而如有见焉,耳未闻而如有闻焉,固已一举三反,快然自足,歌之舞之,其乐靡极。噫!斯乐也,于游则得之,何独于吾书而失之?吾书至于六十四回,亦可以少憩矣。六十四回中如是如是,则以后某人如何结局,某事如何定案,某地如何收场,皆有一定不易之理存乎其间。客局不掩卷抚几以乐于游者乐吾书乎?”
使用道具 举报
0
2
7
1
4
9
本版积分规则 发表回复 回帖后跳转到最后一页
Archiver|手机版|小黑屋|大道论
GMT+8, 2025-4-7 20:23 , Processed in 0.104266 second(s), 23 queries .
Powered by Discuz! X3.4
Copyright © 2001-2021, Tencent Cloud.